广场舞散场后还没走掉的,带着小孩子出来转转的,和戚雨迟一样出来买东西的,刚刚做完农活的……你认识我我认识你,好像碰上谁都能聊几句。
戚雨迟沿着街边走,看到前面有一家便利店。
一只灯泡系在绳子上,从天花板吊下来,照亮摆在玻璃柜里的烟。
戚雨迟知道外公抽什么牌子,但不知道那个牌子的名字,所以他站在柜台前,弯下腰一个一个看过去。
正在这时他电话响了,看名字是谢月野,戚雨迟嘴角不由自主地勾起来。
“回去了吗?”戚雨迟先问。
“回去了。”谢月野说。
他周围还挺安静的。
“那就好。”戚雨迟说着,看到了外公常抽的那种,手指在玻璃上点了两下。
老板把烟拿出来,说了句价格,戚雨迟低声应了好。
“在买东西?”谢月野问。
“嗯,给我外公买包烟。”戚雨迟把烟拿在手里,转身朝来的路走。
他想起之前和谢月野说的那些关于抽烟的话,戚雨迟笑了。
“以前我外公是不抽的,老了之后他才抽,说什么要尝试一下这辈子没尝试过的事情。”
“你们性格挺像,”谢月野说,“我觉得这是你能做的事儿。”
戚雨迟:“是吗?”
身边风一样跑过去两个小孩子,戚雨迟停下脚步让了他们。
一个男生追着另一个男生,嘴里还念念有词,估计是在玩儿什么游戏。
前面是个巷子口,戚雨迟接着走,问谢月野:“阿姨怎么样了?”
谢月野:“好多了,只是脚伤本来就好得慢一点。”
戚雨迟从手机里听到他吸气又吐气的声音。
“你在抽烟?”
谢月野模糊地嗯了一声。
“以前是因为压力太大,考研的时候,”谢月野顿了一下,“就是太累了,每天扛着学习,有次扛不住了,我才开始抽的。”
戚雨迟路过巷口,朝谢月野嗯了声,只是很随意地往里看了一眼。
巷子里没有路灯,漆黑一片,唯独靠墙一点猩红。
月光勾勒一个人影,戚雨迟顿住脚步,手机稍微拿开一些。
那人察觉他的停留,正要偏过头来,前面突然有人喊了一声:“小罪哥!”
那人语调上扬,声音清亮,三个字吐得清楚明白,但从手机里传出又变得失了真。
戚雨迟盯着巷子里的那个人,眼睛微微睁大。
耳边两道声音重合,戚雨迟不会听错。
那人往声音的方向看,背对着戚雨迟,和叫他的人说了几句话。
背影戚雨迟不会认错,尽管他们说话的声音模糊不清戚雨迟也很难听错。
几乎天天一起吃饭一起玩儿,时不时就发两句消息,微信上聊出一片,总是不由自主在想的人,刚刚还在打电话的人……
戚雨迟重重一怔,上下嘴唇轻轻一碰,吐出不怎么成声的字:“谢……”
手机屏幕还亮着,他垂下手,朝巷子里面跑。
耳边生风,心脏突然和这个夏夜一样滚烫,脚下道路撒了许多石子,戚雨迟跑得跌跌撞撞。
他望着眼前那道身影,头一次觉得自己迟钝。
谢月野为什么会在这里?不是回家了吗?难道说他家就在这边?
刚刚那个人叫他什么?小罪哥?哪个小哪个罪哪个哥?
是这样吗?
不会吧?
前面两个人正要回头,戚雨迟已跑到谢月野身后,一把抱住他的腰。
也没顾忌其他人的眼神,戚雨迟闭上眼将脸贴在他肩胛骨上,混乱的思绪总算安静一些。
缓了两口气,戚雨迟的胸膛仍旧剧烈起伏着,声音不受控制,所以轻飘飘的。
“哥,你怎么在这里?”
手背被人贴住,谢月野牵着他,先和身边人说:“我还有点事。”
那人迟疑地嗯了一声便走了,谢月野摁灭了烟头,勾手摸了摸戚雨迟头发,说:“我家在这里。”
戚雨迟手圈他腰圈得死紧,嗯了一声偏过头,拿鼻尖在他后背点了下。
谢月野笑了,问:“怎么了?”
戚雨迟摇摇头,头发在他衣服上划拉出声。
两人就这么抱一块儿,谢月野试着往前走了几步,实在走不动,就抓着戚雨迟手拽了一下,把人拉到身前。
戚雨迟又缠上来,像离不开了一样,手臂在他身后交叉。
“怎么了?”谢月野垂眸看着他发顶。
戚雨迟不知道把他的推测说出口,很想直接问那个人是你吗?可又觉得荒谬。
怎么会有这么多巧合?
不会的。
他安慰自己。
这是不准确的第六感,解释不清,肯定是没睡好。
嘴唇张了又合,戚雨迟最终往谢月野锁骨上咬了一口,咽下去了。
他扯着嘴角笑,说:“没事儿。”
谢月野嗯了声,松开一些,平静地和他对视。
这一眼把戚雨迟重新扔回忐忑的境地,谢月野牵起他手说我带你去个地方。
不知道谢月野想带着自己去哪里,戚雨迟浑浑噩噩地跟着他。
晚上村子里太黑,谢月野用了手机的手电筒照着脚下的路,手上时不时引一下。
小巷是这个镇的特色,如果在半空俯视,整个镇子像迷宫一样纵横交错。
戚雨迟跟着谢月野一直走,抬眼时发现已经进了另外一条巷子。
青砖黑瓦,两侧路边沿着积水生了杂草。
那么多的巷子戚雨迟从未分清过,但总有一处两处特别熟悉,比如这里。
朝右边拐是外婆家,朝左边就走出去了,巷口应该是家小卖部。
戚雨迟停下脚步,手抓着谢月野的,也拉得他停住。
谢月野回头,昏暗灯光下看见戚雨迟恍惚的神色。
他很用力地攥着谢月野。
“小卖部的老板是个女人,现在孩子应该上初中了,他们家卖的橙子味儿的糖特别好吃,一块钱能称好多。每天早上卖花卷的,七点钟会准时穿过这条巷子,我外婆特别喜欢吃,所以我跟着她出来买过好几次。”
戚雨迟猛然停顿,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哽咽。
“不是你吧?刚才那个人叫你什么啊?”
一句一句说下去,谢月野察觉戚雨迟的激动,手往自己这边带,把戚雨迟搂住了。
“你知道了。”谢月野几乎是肯定地说。
“我不知道,”戚雨迟推开他一些,苦笑着,“你说不是你。”
小臂又被谢月野拉回去,戚雨迟撞进他怀里,手垂着,在身侧握成拳。
谢月野沉默着,听他声音低落地说:“我小时候,这边有几个特别坏的小孩子,外婆不让我和他们玩,说他们总是喜欢欺负别人。”
“棍子是在这条路尽头捡的,冲上去的时候我没想那么多但是之后真的有点害怕。”
稍顿片刻,戚雨迟咬着牙,总算承认。
“当时你为什么……那么瘦?”
谢月野怀抱收紧,低头用嘴唇碰了碰他耳廓。
“现在不瘦了。”
作者有话说:
[1]《白蛇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