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被皎娘伸手接了过去,把鞋帮子整理好,蹲下身子,抬起尹氏的脚,用帕子掸了掸上面的土,把鞋子套了上去,皎娘的动作很慢,很仔细,像是做什么精细的绣活儿一般。
尹氏是天足大脚,玉秀才是读书人,家里的大小活计都是尹氏操持,当日说亲的时候,便是顾虑这些才没嫌脚大,脚大的媳妇虽不好看却能干,毕竟两口子成婚不是光养儿育女,还得过日子,玉秀才是聪明人,深谙自己的短处,娶了尹氏,两口子分工互补,日子过得倒也顺遂。
只是当初生了皎娘,知道是个丫头的时候,玉秀才着实担了些心,虽他不嫌妻子脚大,却不代表别人不嫌,怕闺女随了她娘也是一双大脚,将来不好说婆家。
可生出来的丫头跟个小猫似的,听见产婆子说身子太弱不知能不能养活,玉秀才便把脚大脚小的事丢到一边儿去了,命能不能保得住都两说,哪还顾得上旁的。
后来虽说闹了几次玄儿,到底命是保住了,及到大些眉眼儿手脚长开来,竟是个格外好看的小丫头,皮肤雪白,眉眼如画,手脚也生的精致,谁见了都说就凭这手脚,将来一准儿是个巧丫头。
这话许是人家客气,不过长大了,的确是个心灵手巧的丫头,识字念书一教就会,绣花针线也极出挑,只是身子太弱,隔三差五的便病一场,药都快当成饭了。
如今瞧着女儿这精细好看的小手给妻子穿鞋,大脚小手,对比起来,真是让人既欣慰又心酸。
韩妈妈在后面瞧着心里也是一片温软,怪不得皎娘这样的性子会忍着委屈跟了六爷,是怕爹娘被牵连吧,还有她那个兄弟,这一家人虽日子并不富贵,这份亲情却不是那些豪门大户里能有的。
豪门大户外头瞧着风光,真说道亲情上,便是梁府已算极和睦的,也不能跟百姓人家相比,富贵了地位显赫尊荣,亲情也难免疏淡了些。
皎娘把鞋穿好,尹氏拉她站了起来,又底细端详了端详道:“瞧着气色倒比在家时好的多了,这一年也不见你家来,还当又闹病了,娘担心的什么似的。”
玉秀才咳嗽了一声,心道,净说这些没用的做什么,女儿都回来了,有多少梯己话,待回屋慢慢说去呗,非再门口絮叨什么,也不看看这后面还有好些人呢。
玉秀才心里着实疑惑,女儿回来高兴是高兴,可怎么跟了这么些人,且不说外头那些抬着箱子的小子,就说一直跟在女儿身后的这婆子,便不寻常了。
以往皎娘虽回不来,却时常遣李妈妈送个东西,递个话什么的,故此玉秀才夫妻知道李妈妈是姑爷从牙行里雇的杂工,如今女儿后面这位妈妈,可不是那李妈妈能比的,不说衣裳打扮就是通身的气派也不像个打杂的婆子,一言一行都极规矩稳妥。
更别提后面还跟着丫头小厮乌泱泱的一大帮子人,就算潘复一下子发了横财,也从牙行里雇不来这样的下人吧。
见妻子不说话,玉秀才只得开口道:“皎娘,你身后的这位妈妈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