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货郎急忙把银子收起来, 挑起担子跟着小厮走了,并未往正门走,而是沿着水边石子路上了连廊, 走了一会子, 到了廊子头上拐了弯,便瞧见一个月亮门,门外头一胖一瘦两个婆子, 正闲的没事儿,坐在凳上唠嗑儿呢。
听见脚步声忙站了起来,看清楚模样儿,两个婆子方松了口气, 那个胖敦敦的婆子拍了拍自己的胸口道:“哎呦,我还当是六爷呢,可把我吓的够呛, 原来是你这猴崽子, 今儿开园子, 来了好些人, 你不在前头听差, 跑这后院来做甚?”说着瞥了他后面的小货郎一眼道:“你这小子愈发胡闹了,这后宅里是什么人都能来的不成。”
小厮嘿嘿一乐:“您老又不是不知道,咱们六爷这会儿有正事忙呢,一时半会儿怕是来不了后院了, 至于这个是卖绣线的货郎, 六爷买了他的绣线让担着送到内院里去。”
那瘦些的婆子道:“天老爷,这是买了多少啊, 敢情咱们六爷要开绣坊不成。”
小厮直撇嘴:“六爷连医馆那么红火的买卖都关了, 开哪门子绣坊啊, 这是买了给玉娘子绣花儿解闷的。”
胖敦敦的婆子愕然指着小货郎挑的担子:“这么多绣线,若绣花就是八辈子也使不完啊。”心里暗道,莫不是六爷被推拒的恼恨起来,想活活累死玉娘子,这也说不通啊,六爷对玉娘子什么样儿,她们在内院里当差的可都看在眼里呢。
别瞧在外头厉害,可那脚一迈进院门,气势便短了一截儿,再到屋里瞧见玉娘子,那气势啊脾气啊,便一丝儿都没了,在玉娘子跟前儿整个一街面儿上浪荡无赖子,肉麻的话儿跟不要钱似的,一串串的往外散,莫说玉娘子那样脸皮薄的,就是她们这些一把年纪什么都经过见过的老婆子,偶尔听见个一两句,都有些受不得,直起鸡皮疙瘩,六爷真是稀罕这玉娘子,那劲儿头子简直是捧在手心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又哪舍得累着玉娘子。
想到此摇了摇头:“你也知道这几日开园子,来的人杂,李总管特意嘱咐我们俩在这儿守着,决不能让闲杂人等进内院,扰了玉娘子的清净。”
小厮忙道:“这可不是我要进去,是六爷吩咐下的,让这小货郎把担子挑到内院里去,六爷的话,奴才哪敢不听啊。”
那个瘦些的婆子倒好说话儿,开口道:“既是六爷吩咐的,那就跟我进来吧。”说着从腰上摸出一把铜钥匙来,在那门上锁眼里一插一拧,便开了锁,引着小厮跟小货郎进了内院。
小货郎今儿早上进园子的时候,便被惊了一下了,没想到这样大的一个园子,这会儿进了内院更开了眼,跟初进大观园的刘姥姥一样,瞧什么都觉新鲜,忍不住扭着脑袋东瞅西望的。
眼瞅着前头那个婆子走了远些,小货郎忙上前一步扯住小厮的胳膊低声问:“刚,刚那位买绣线的公子跟那位小娘子倒是谁啊?”
小厮跟看傻子一样看着他:“都到这会儿了,合着你还不知道刚那两位是谁呢?”
小货郎忙摇头:“不是来逛园子的吗?”
小厮嗤一声乐了:“真难为你还能做生意,也不想想,若是来逛园子的,何必让你把担子送内院里来,跟你说,刚那位便是我们家梁六爷。”
梁?六爷?小货郎终于明白了,看来自己先前猜的不错,仍忍不住道:“六爷?这别院的主子?”
小厮:“如假包换,怎样?惊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