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婆子当真是个心思灵会说话的,便不把话说白了,却也让你恼不得她。
梁惊鸿知道皎娘无碍,便放了心,见孙婆子这般年纪大半夜还折腾了一趟,实在不易,遂吩咐让李顺赏了她一锭银子。
孙婆子瞅着手里白花花沉甸甸足十两的银元宝,乐的嘴都恨不能咧耳朵后头去。
她早做了打算,这一趟只要能安安生生不出差错,明儿家去便让儿子媳妇跟着自己往观音庙烧香磕头去,给菩萨添一份足足的香火,根本没想到还能得赏钱,还是十两一锭的银元宝,虽说她常往富贵人家后宅里走动接生,得的赏钱也不少,可一出手就是一锭银元宝的还是头一遭。
便那潘府在燕州城算是头一份的富贵门庭,前次去给一位少奶奶接生,胎位不正折腾了足足一宿终是mǔ_zǐ 平安,主子欢喜的不行,才得了一两银子。
今儿自己不过就是瞧了瞧,这位小爷随手便是十两,真是老话说的好,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上回自己还跟儿媳妇说潘府的主子们出手大方,今儿这一比,可就不够瞧了。
这孙婆子是个极明白的人,心知今儿这十两银子的赏,皆因屋里那位小娘子,这小爷心里着紧,听自己说没什么大碍,一高兴才放了赏,银子虽是这位小爷赏的,却该记在屋里的小娘子头上,有道是拿人钱财□□,既得了这么一笔横财,自然也要尽些心意。
念头至此,便道:“公子爷老婆子斗胆,还有几句话,许这会儿用不上却干系屋里小娘子的身子。”
梁惊鸿恨不能立刻打发了这婆子进去看皎娘,自是不耐烦听她啰嗦,抬腿便要往屋里去的,却听她说干系皎娘的身子,遂停住了脚:“说。”
孙婆子略斟酌了斟酌道:“这小娘子虽有些身弱,若底细调养着,便比不得那些康健的,倒也不碍事,只一样万不能生养。”
叶氏奇道:“既说不碍事为何不能生养?”
孙婆子:“夫人是过来人想必知道,妇人生子如过鬼门关,便是那强壮康健的,也保不齐有个闪失,更何况,小娘子天生玉径狭窄,骨架又小,便行事都要挨疼受苦,哪里能生得出孩儿,加之身子又弱,寻常冷热都要病,哪里能遭那等罪去,一个弄不好可就……”说到此却见这位小爷刚转晴的脸色,忽又阴了下来,顿时吓的停住话头,把那到了嘴边不甚吉利的话硬吞咽了回去。
叶氏怕梁惊鸿发作,忙打了个茬道:“瞧瞧这说话儿的功夫,都打二更了,既人不碍事,惊鸿也不用瞎着急了,去收拾着睡上一会儿,不然等皎娘醒了,你却没了精神,还怎么守着她。”
梁惊鸿倒是听进去了,只是未往旁处去,直接迈脚进了里屋。
叶氏暗暗摇头,先头虽稀罕到底没成事,今儿得了人竟是一时一会儿都离不得了,到底知道梁惊鸿的性子是劝不住的,也不用白费口舌,只跟孙婆子道:“今儿真是劳动你大半夜折腾了这一趟了,惊鸿性子急,心里又着紧病人,难免有不中听的话,你莫在意,就当瞧在我的面儿上担待一二吧。”
孙婆子哪里敢在意忙道:“夫人这可要折煞人了,我就是个接生婆子,见天东家走西家串的,要说见的人也不少,可如公子爷这般慈和好脾气的却不多见,说句不要脸的话,似公子爷这样的清贵人,慢说没发脾气,便真恼上来骂几句,倒是老婆子的造化呢。”
叶氏听了这摆明了谄媚的恭维话儿,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你这婆子当真生了一张巧嘴,依着我倒不应当产婆子,该去说媒才是,管保 一说就成。”
孙婆子也跟着嘿嘿笑了几声 :“借夫人吉言,等回头不接生了,便说媒去。”
叶氏自然知道她这是顺着自己的话凑趣儿呢,她接生早已是名声在外,虽有风险,可报酬也丰厚,哪里会因自己一句玩笑话便改行去当媒婆子呢。
也不与她再过话,笑了笑,仍遣周妈妈送她出去。
孙婆子跟着周妈妈穿廊过庑不大会儿便出了别院,大门外有车把式候着,孙婆子客气了两句,便要上车家去,却不妨被周妈妈一把拽住道:“今儿劳烦了,家去好生歇着吧。”接着手腕一沉,多了个荷包,不用瞧,只掂着少说也得有十两之多。
孙婆子哪有不明白的,刚的十两银子是那小爷赏下的,如今这十两却是封口费,是交代自己出去后别乱嚼舌头,不然后果就难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