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着两天的雨水停歇,天空如洗过一般清湛明澈,柳薄烟走在冗长的宫道,想着女儿和殿下和私情,眸光一闪禁不住思量今日皇后娘娘召她的意图。
大炎朝的贤后、颜家嫡长女,娘娘绝非无的放矢之人,既早早将她唤来,所为何事,柳薄烟看了眼走在前头领路的宫人。
宫人乃皇后身边的大宫女,行走宫中代表的是皇后的脸面,娘娘派这人亲来,背后的用意……多半是公主殿下和她说了什么。
心里慢慢有了主意,柳薄烟这段路走得稳稳当当。
“郁夫人,请。”
一入乾宁宫的门,柳薄烟面带微笑。
大人们在这头彼此较量试探,另一头,郁枝再次被公主殿下喊出来。
天放晴,阳光明媚,树上的鸟儿叫声都比往日热闹两分。季平奚穿着锦绣裙衫站在郁家门口,瞧见郁枝的身形,眼睛一亮:“枝枝!”
“喊我出来做甚?”郁枝看她明媚张扬的眼睛,看了小一会莫名觉得日头太晒,晒得她脸红。
“喊你出来当然是要找你玩,你整日在家闷着不无聊吗?”
正儿八经的天潢贵胄,不需要继承皇室基业,只需吃好喝好玩好,这辈子痛痛快快开开心心,自有皇权为她在世上开出一条坦荡通途,长阳公主注定和世间一切女子都不同。
她有任性的资本,可以活得像太阳热烈。
郁枝与她不同。
郁枝幼年丧父,比起京都其他爹娘俱在的贵女,天生差了一截。
差掉的这一截需要用好多努力来弥补。
季平奚来找她时她正在绣锦帕上的芍药,芍药绣了一半想着在门外等着愣是不进来的人,这才放下没忙完的活计,出门相见。
郁枝站在门前石阶看阳光照在她身上,看她兴致高昂,心情不自觉也好起来:“我可比不得你,我还要嫁人呢。”
说到“嫁人”,她音量放得轻,脸皮稍稍羞涩,略有期待地看向眼前人。
满打满算京都二十岁没嫁人的姑娘统共不超过一掌,季平奚呼吸一滞,心跳仿佛都要停了,用几近颤抖的声音问道:“你要嫁谁?”
她唇红齿白,皮肤经太阳照射显出通透的莹润光泽。
看她委实在意,竟吓得不轻,郁枝那点子偷偷钟意她的羞耻淡去一些,增添更多欢喜:“我哪知道嫁谁,总之年岁到了就得离开家和别人一起过日子了。”
小半日,季平奚都在为她这句话感到不安,一边担心阿娘那里遭到郁夫人拒绝,一边担心枝枝背着她被京都其他小妖精勾走。
她心绪不宁,佯装着笑模样,以她的心机城府若是再长几岁郁枝不见得能猜中她的心事,可现在……
二十岁的枝枝姑娘对上十五岁年少烂漫的公主殿下,几乎一眼看出她还在为之前的话感到焦虑。
两人散漫地走在长街,她问:“你带我出来到底所为何事?”
季平奚提不起精神,懒洋洋撩起眼皮:“跟我来。”
她很自然地牵着郁枝的手,郁枝笑着和她跑过半条街,来到一条窄巷。
“到底有什么——”
“嘘。”季平奚故意挨她极近:“不要说话。”
清淡的沉水香的味道顺着鼻腔钻入肺腑,郁枝紧张地抓紧袖口,屏住呼吸。
“看。”
郁枝睁大眼:看什么?
季平奚半趴在她背上,盯着她后颈润白的肌肤,喉咙微动:“猫儿。”
看猫儿?
郁枝抬眸。
夏风吹过,一只通身雪白的猫儿飞檐走壁地溜过来,白猫身后缀着一只橘黄色的大猫,大猫威风凛凛,唯独脸圆圆的,愣是消去它身上的两分威武,乍一看蛮可爱的。
郁枝和季平奚藏在猫儿看不见的拐角做偷窥猫猫的‘坏人’,就在她不解其意猫儿有何好看的时候,橘猫动了。
橘猫围着白猫喵喵几声,白猫甩开它又被追上,这一幕看久了像是街头浪子死缠烂打着名门闺秀,郁枝想笑,下一刻,两只猫像是达成某种协议,橘猫骑在白猫身上。
“……”
季平奚眼角眉梢洋溢说不出的坏,偏她年岁小,少年天真,满身鲜活气,再坏都能被人夸几句好。
郁枝盯着两只猫儿微怔,待她意识到那时在……,小脸霎时变得红扑扑的,比早晨映在天边的霞光还漂亮。
她恼羞成怒,又不敢搅扰猫猫那什么,小心翼翼用口型道:你就让我看这个?
这有什么好看的?她都二十了,不是十二!
猫猫‘打架’看就看了,按理说没何好脸红的,只是……她看了眼季平奚,想到和这人一起鬼鬼祟祟地偷窥两只猫,不知怎的忽然觉得好羞耻,脖颈都蔓上粉意。
她整个人和煮熟的虾子似的,殊不知季平奚千方百计把人喊过来,哪里是看猫呢?本就是要看她脸红。
她看得一阵心痒,身子没了力气,软绵绵覆在郁枝单薄的脊背,情景竟与前方猫儿的亲密有异曲同工之妙。
意识到这点,郁枝羞得说不出话,身子扭了两下想甩开她,结果背上的人和那只死缠烂打的橘猫没两样,愣是怎么甩都甩不开。
她急了:“你又欺负我!”
两人之中她才是年长的那个,却总被欺负。从前她还自居姐姐,十岁那年被一只面团做的青蛙吓哭后,这姐姐的威风是再也撑不起来。
季平奚年少,头回顺着心意做轻薄人的事,难掩脸红,小声讨饶道:“姐姐,你就让我趴一会?”
五岁后她再也没喊过姐姐,从前不会喊的亲昵称呼到了这时候喊,郁枝可是教她拿捏死了,羞得心慌意乱:“你是拿我当那白猫么?”
再也顾不得会不会打扰两只猫猫‘谈情说爱’,她转过身,一手推了公主殿下一把。
推的地方更巧,掌心触及的绵软时刻提醒她——奚奚长大了。
她羞得不行,红着脸气冲冲走开。
“枝枝!枝枝你等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