仅以年龄来看,枝枝拖着不嫁人,年岁也在一水的竞争者中显得太大了。
唯二的优势是殿下的心,还有她出身荆河柳的美貌才情。
柳薄烟正儿八经的相爷嫡女,看自己的事偶尔迷糊,看自己的女儿倒是心里和明镜似的。
“殿下十五了,你长她五岁,婚事总不能排在她后头。”
郁枝柳叶眼无辜又诱人:“可是女儿并无钟意之人。”
前几年她就是靠这样的说辞避开阿娘以及外祖为她说亲,但现在柳薄烟铁心不肯再惯着她了:“难不成能永远跟在殿下身后当她的小尾巴吗?”
谁要当她的小尾巴。
郁枝不服气,一双眼睛满满流露着“殿下才是她的小尾巴”的意味。
不管谁是谁的小尾巴,两人形影不离,皇家那里迟迟没个说法,柳薄烟不想让皇室之女一时的着迷欢喜耽误她的女儿。
能不能成,她得逼上一把。
“你不喜欢京都的儿郎,可是迷上哪个女郎?”
“……”
母女间的话题忽然朝着诡异方向奔去,郁枝一时半会没反应过来,“啊”了一声,眼睛慢慢睁圆:“阿娘,你在……”
你在说什么呢?
她捂着躁动的心口,想说“阿娘你偏爱女郎,怎么也要在女儿头顶扣这样的帽子”,话到嘴边她咽了回去:“我能迷上谁呢?”
柳薄烟瞥她,幽幽启唇:“你说呢?”
知女莫若母,隐秘的奢望被亲娘一语道破,郁枝焦躁皱眉:“我不明白。”
“你是揣着明白装不明白。”
二十了还不嫁人,柳薄烟心疼女儿原就想多留她几年,没想到留来留去,女儿盯上了窝边草。
柳薄烟知道她胆小,不想吓她,故意缓了缓:“依娘看殿下待你也未尝没那个心,只是少年心性,难免以后她还会被其他美色迷了眼。”
“阿娘怎知她会被其他美色迷了眼?”
说句不客气的,天底下还有比荆河柳更能勾动人心欲.望的女子么?
她反驳地太快,柳薄烟轻笑:“你果然迷上了她。”
郁枝俏脸红红,脸上的燥热一时半会下不去,她自暴自弃,干脆说实话:“我、我也说不清是怎么回事,看到她我就欢喜,看不见她我就会想,看到那些打扮花哨的世家公子在我身边乱转,我就感到心烦,没有一刻不在计较他们与奚奚的差距。”
这或许就是着迷罢。
她叹口气,不敢看阿娘洞察一切的眼:“阿娘说奚奚也喜欢我……是何意?”
是同意她们在一起么?
柳薄烟看清女儿心中的忐忑,想到将要说出口的话,也不由得忐忑,她酝酿一番:“你阿娘我……”她话音一顿,郁枝抬头。
她看着一手养大的女儿,终是选择了勇敢和坦诚:“你阿娘我,有了心悦之人,是云章长公主殿下。”
“哦……”郁枝反应平淡:“女儿知道了。”阿娘这是想嫁人了。
“……”
柳薄烟心生疑惑:“你知道?”
郁枝不好说她今儿个出门就是围观阿娘与情人幽会,揉揉耳朵:“奚奚告诉我的。”
“原来如此……”她问:“那你是怎么想的?”
大炎朝女子可自由选择为夫守节,陛下都肯予女子自由恋爱的权利,郁枝身为女儿,岂能不体恤生母多年来的不易?
有长公主陪在身边,阿娘确实变得爱笑很多。
她沉吟片刻:“这是阿娘的自由,阿娘可以自行选择,无需为女儿忧虑。”
柳薄烟沉默半晌,神色感慨:“你真是这样想的?”
说实话,若是没奚奚那番宽解,若非提早一步知道阿娘与长公主的关系,她或许会感到一时难以接受,但过了那个劲儿,她缓过来,自然能看清阿娘此刻的紧张。
她笑了笑:“阿娘,你幸福就好。”
爹爹的心意,想必也是见到阿娘过得好。
柳薄烟由衷笑出来,一笑,仿佛焕发了骨子里的年轻:“奚奚还和你说什么了?”
她很自然地改了対殿下的称呼,郁枝敏锐意识到这点,言语之间多有为那人说好话的意思:“她说长公主思慕阿娘许久,情情爱爱半点不由人,要我不要与阿娘为难……”
女子及笄之后便可谈婚论嫁,长阳公主殿下年已十五,及笄礼早就过去几月,中宫近日正为她的婚事筹谋、
回到乾宁宫,季平奚笑着同阿娘见礼,皇后娘娘见了亲女儿笑容恬淡优雅:“过来坐。”
长阳公主窝进母亲怀里:“阿娘,皇姑姑好事将近。”
颜袖一指点在她脸颊:“好好说话。”
季平奚支棱起来,笑得眉眼如春:“是真的!我亲眼见到皇姑姑勾着郁姨手指出门,那么大的人了,什么样的关系才会几步路的功夫都要勾勾手指?”
她一副“瞒不住我,我很懂”的姿态,颜袖看了不禁玩味一笑:“她的好事将近,你的呢?各世家好儿郎挤破脑袋想尚公主,你的心意如何?”
“我?”季平奚装作听不懂:“不行,那些人长得太丑了,看多了眼疼。”
皇后娘娘不紧不慢地抚她脑袋:“哪个看多了不眼疼?”
“自然是天下顶顶好看的。”
颜袖失笑,明知故问:“天下顶顶好看的,咱们京都有吗?”
“怎么没有!”季平奚想帮着阿娘擦亮她的眼睛:“那枝柳就很不错!”
“哪枝柳呢?”
“那枝柳呀!”
守在娘娘身边的宫人眼瞅着殿下急了,忍不住捂嘴笑出声。
季平奚仰起头慢悠悠“哦”了一声:“阿娘,你不厚道。你怎么还爱欺负小孩?”她摸摸下巴:“不対,我现在不是小孩了。”
她眼睛晶亮,不知想明白何事,一本正经地从阿娘怀里出来,身子站得笔直,忽而拱手,腰身微弯:“孩儿年十五,已有心上人,还请阿娘为孩儿做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