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释什么,有什么好解释的?你阿娘那么疼你,她疼你就是疼我,是要女儿女婿还是要老情人,这还用说吗?”
“什么老情人,不准你污蔑我阿娘。”
魏平奚搂着她腰站在窗前欣赏外面的风雪:“哪里是污蔑了,你阿娘恋慕季云章,这不是你亲口承认的嘛。”
“那也不要说老情人。”
“好,那就小情人。”
“……”
郁枝气得想咬她。
想想牙口没四小姐好,咬了人再被咬回来,不合算。
她按下这心思。
“北风飘飘雪靡靡,这冷日子适合吃烫锅。”
“确实。”
郁枝生在南方,少见厚重冬雪,两人跟没见识的小姑娘一样趴在窗前看雪,也不嫌冷。
风吹过她们嫩白的脸蛋儿,她道:“你说云章长公主是怎样的人?她会不会让阿娘平白伤心?”
“季云章嘛,姨母和她是挚友,提到这位长公主,她只说了‘至情至性’四字,能被姨母如此夸赞的人,世间不多。”
魏平奚笑道:“姨母本身就是深情之人,能和她做朋友想必云章长公主坏不到哪去。你忘了,上次还是她和姨母一起出现救了咱们。”
“我以为你忘了。”
“救命之恩,怎能忘?”
“没忘你和阿娘写信告状?”
“一码归一码。她威胁我,我给她找找麻烦,很合理。”
四小姐笑得狡猾:“再者说了,我是在帮她。”
“帮她?帮她添麻烦?”
“麻烦算什么,人活着哪能没麻烦?怕的不是麻烦,是相逢陌路。于故交而言,见面吵一架都比两相沉默要好。你阿娘,嗯……天然有点呆……”
郁枝拿胳膊肘捅她。
魏平奚不和她一般见识:“这是送上门助两人促膝长谈的好机会。”
她感慨自己是个心胸宽广的好人。
若非她生得实在好,郁枝都要没脸看。
其实顺着她的思路想是有道理的,阿娘在情爱一途不够敏感,否则哪会爹爹死了她才想明白心中所爱。
她扬起笑:“你很懂嘛。”
“一般般懂。”
魏四小姐洋洋得意,牵着宠妾的手出门去吃烫锅。
冬天吃烫锅,要去人多的地方,在家吃没意思,少了市井人间的朴实味道。
她们要出门,颜家四兄弟也想去凑热闹,被老夫人以一句“难怪到现在都找不到媳妇”教训一顿,纷纷偃旗息鼓,躲房间痛哭。
京城的冬天大雪纷飞,冷中自带冰雪气息,天地广袤,银装素裹,而后从高处降下来,脱离高处不胜寒的孤寂,才是热热闹闹甚为喧嚣的市井人间。
百姓安居乐业,风霜再冷都挡不住他们居家过日子的热情。
陵南府有白虎街,京城也有扫雪街。
扫雪街出自“各人自扫门前雪”,讲的是众人明哲保身不管他人闲事。
但显然大炎朝的皇帝陛下不这样想的。
“陛下派官员修建扫雪街,为的正是‘众人拾柴火焰高’,他人之事难保有一天不会成为自己之事,他人之门前雪难保有一天不会成为自己门前雪。
“所以有雪一起扫,有难一起扛,才是炎朝百姓的温情风骨,智慧远见。”
魏平奚接过路边的大娘好心递来的扫帚,朝郁枝扬了扬手,发自肺腑地感慨:“陛下是位好陛下。”
京城自打多了这一条条的‘扫雪街’,每到积雪厚重需要扫清时,都能看到陛下以身作则握着铁锹走在最前方。若他有事来不了,也会派皇后或者太子前来。
皇室以宽广的胸襟、温暖人心的善意被万民自发捧到高处,年复一年有了如今的国富民强,万众一心。
若姣容公主见识过今日扫雪的情景,或许会懂得皇后娘娘那番话。
皇室子弟与普通百姓真正的区别在哪。
不是靠着权势凌驾万民,智慧者从不凌驾,而是万民心甘情愿看他稳坐高处。
雪还在下。
很难想象,只是一条随处可见的‘扫雪街’,使得街坊四邻有矛盾的化干戈为玉帛,使得京城的气氛真正有了天子都城的卓然气度。
郁枝也被好心人递了把扫帚,好笑她们出来吃烫锅,却赶上做‘苦力’。
不过这苦力她干得开心,干得畅快。
魏平奚卷起袖子释放不屈从寒冬的热心,她是真正的侯府贵女,拿起扫帚来竟也像模像样。
两人边扫雪边闲聊,聊着聊着也会参与到百姓们的家长里短。
颜袖带着太子来扫雪,看到的正是四小姐和她的妾说说笑笑挥动扫帚的画面。
“母后,表姐也在!”太子殿下惊喜道。
“嗯,看到了。”皇后娘娘面带微笑。
“哎呀!娘娘来了!娘娘来了!”眼尖的百姓看到一身白裘貌若神女的中宫之主,脸上笑开花。
扫雪,扫的何尝仅仅是雪?
是天下。
陛下以‘扫雪街’三字扫除人心的防备阻隔,又挥动扫帚,不断推动着炎朝浩荡向前。
其中藏着他太多的野心抱负和誓做明君的警惕自省。
颜袖深爱季萦,愿为他辛劳。
扫雪背后,不管含着多少明智,都得弯下腰来踏踏实实扫。
这一幕京城的百姓见怪不怪,可见的次数多了,还是会为皇室的平易近人感到动容。
这番作为,哪怕是装的,那也是黎民之福分。
魏平奚在这里碰到她仙气渺渺的姨母和年少有为的表弟,眉梢悬着喜气,也不急着跑去寒暄,手中一把扫帚,扫扫扫扫,愣是和郁枝扫出一条通往二人的长路。
一旁干得热火朝天的大娘们直夸她们能干。
郁枝微微脸红,能干的可不是她,是这位身强体健的四小姐。
“姨母,竟然在这碰见你?太子表弟,你也来了?”
季青釉喜滋滋地:“来了来了,表姐比我们来的还早,真是有一颗爱民之心!”
魏平奚丝毫不脸红,坦然受之。
皇后娘娘手持扫帚扫得专心,头也不抬:“你怎么来了?”
“出去和枝枝吃烫锅。”
“那吃了吗?”
“没呢。”她抖抖手上的物什:“这不扫雪嘛。”
长风卷起,雪粒扑在皇后完美无瑕的脸上,雪花落在她长长的睫毛,眼睫眨动,都是世间罕见的清美绝俗。
绝俗的颜袖一手扶着扫帚把,说出来的话很有人间烟火味:“去吃罢,我们来就好。”
“当真?”魏平奚摸摸肚子:“我还真有点饿了。”
“表姐,我和母后是吃了饭才来的。你们去吃罢。”
“那好。”魏平奚将扫帚塞到他手里:“连我和枝枝的那份也扫上!姨母,我们先走了?”
皇后娘娘忙着干活没空理她。
郁枝干到一半被她扯走。
“不扫了不扫了,咱们吃烫锅去!”
“不扫了?”郁枝回头看看躬身忙碌的皇后娘娘:“中宫之主都在干活,咱们去吃?”
“那怎的了,是姨母让我去的,听她的话没亏吃。”
看她仍然犹豫,魏四小姐握紧她冻红的小手,柔声点拨:“夫妻同体,姨母前来代表的是陛下,哪会和我在这闲话家常?这是娘娘和陛下的修行,修的是千秋功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