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嫣也懵了。萨其拉选中怀荔的原因若是因为那支舞……她抬起头, 视线越过人群,和怀荔相遇。
高台之上,圣人暂时未答话。
圣人的沉默, 让万象园也跟着陷入了沉默。
燕嘉泽望了一眼萨其拉, 将目光落在怀荔身上。他刚要站起身, 谢云骋压住了他的手腕,低声:“先别妄动。”
一旁的陈鸣衣亦道:“嘉泽兄稍安勿躁,圣上还未发话。”
最先开口的人,不是圣人也不是太后, 而是坐在圣人身边的皇后。皇后道:“怀荔已经有了婚约。”
轻飘飘的一句话,只是陈述了一个事实。既不是圣人的拒绝,又未答允。更像是等着萨其拉自己把话咽回去。
“哈哈哈。”萨其拉抚须大笑, “中原人向来讲究男女大防,规矩也多。我们草原人却是没有定亲这一说。只要还未成亲,就没什么关系。”
他稍微停顿了一下,再似笑非笑地盯着圣人:“莫非是陛下舍不得将女儿嫁给小王?”
带笑的语气里隐隐有了威胁之意, 这让不少朝臣悄悄皱了眉。
怀荔转过头,眼巴巴地望着父皇。圣人忙于政务, 对皇子皇女的关爱并不多,也不亲近。怀荔从小到大和父皇说话的机会都不多, 不像fù_nǚ , 倒像君臣。她对父皇向来是将敬畏摆在第一位。
她就这样眼巴巴望着父皇, 可是她的父皇从始至终没有转过头来看她一眼。
当父皇口中的“以结长谊”四个字落入怀荔耳中, 她眼里的光一瞬间消失。
隔得那么远,俞嫣还是能够真切地感受到怀荔的难过。她一下子站起来, 遥遥望着怀荔,却一时之间不知道怎么阻止。
她与怀荔万万没有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一步。当初太后随口让怀荔跳舞, 怀荔一口答应,再后来怀荔手上受了伤,又不想日后一直被怀湘念叨,走了捷径来寻她帮忙替舞。
如果现在说出跳舞的人不是怀荔而是俞嫣,有用吗?答案是否定的。俞嫣已经出嫁,断然不可能和萨其拉回草原。萨其拉已经当众开口要了怀荔,轻易不可能改口,换一个有夫之妇。现在说出来跳舞的人是俞嫣,除了败坏怀荔的名声,毫无用处。
怀荔始终没等来父皇的目光,她逐渐绝望。她无助地转头望向燕嘉泽,却看见怀湘立在燕嘉泽身边,正在和他说话。
怀荔忽然顿悟,这些年为什么要一直和怀湘争呢?她根本什么都争不过她。
怀荔起身,再也顾不得其他,转身就走。她听见太后在身后喊她,可她只是脚步停顿了一下,又继续往前跑走。她不能再留在宴席了,她怕自己再留下去会失仪地当众掉眼泪。
怀荔越跑越快,云鬓间的步摇跟着踉踉跄跄。繁复的宫装成了累赘,她终于跌倒,倒在雕着祥鹤的甬路上。
望着拼命晃动的步摇落下的影子,怀荔终于落下泪来。她宁愿不要生在帝王家。那样她就会有一个真实的父亲,而不是高高在上只能仰望。她也会有个活生生的母亲,而不是死在后宫的争斗里,连见也没有几乎见过。她更不必担着公主的责任,为大义而和亲远嫁。
“怀荔!”俞嫣追过来。
俞嫣一口气跑过来,蹲在怀荔身边,说:“你别哭,还会有别的办法的。”
怀荔把脸偏到一边去,用手背蹭脸上的泪水。
“别哭了。等今日晚些时候狩猎结束,咱们去求圣上收回成命,再去求求太后。我让我母亲也劝劝舅舅!”俞嫣说。
怀荔眼前仍旧是是燕嘉泽偏过脸和怀湘说话的情景,她心里好酸好痛。她用哭腔开口:“你不要管我了。不是要往猎场去?你该出发了。”
“我怎么能不管你?我是你姐姐呀!”俞嫣站起身,将怀里也拉起来。她用命令地口吻:“不许哭了,哭有什么用?咱们再想别的办法就是。”
怀荔忽然由小声的啜涕变成更大声地哭,她抱住俞嫣,哭腔里带着无助:“父皇一定不会拒绝。他不想打仗。温塔人来了之后,处处礼遇,接待礼节都是以前没有过的规制,父皇的意思还不明显吗?他一定不愿意和温塔交恶……呜呜一个公主的婚事,在父皇眼里一点也不重要呜呜……”
俞嫣有一点无措地抱着怀荔,听她的哭诉。她一会儿觉得怀荔说的很有道理,一会儿又觉得哪里不对劲。
好半晌,她拧着眉说:“舅舅不会的……”
她也不知道哪里来的直觉,总觉得舅舅不会这样绝情。是她还没有真正了解过帝王的割舍抉择吗?为什么她眼中的皇帝舅舅不会这么做?
本来俞嫣不想去猎场,想留在宫里陪怀荔。不过怀荔执意不让她陪,她想一个人待着。俞嫣只好陪了她一会儿,就回了万象园,和众人一起往猎场去。
到了猎场之后,姜峥身边的青叶穿过人群,赶到俞嫣身边耳语了两句,转达了姜峥的话。
俞嫣抬头望过去,远远看见了姜峥。
她骑着马,有点神情怏怏地朝姜峥走过去。到了姜峥面前,她问:“找我什么事情?”
姜峥没立刻解释,拉着俞嫣的马缰,牵着她的马往远处僻静之地去说话。
赵琼一眼看见了姜峥和俞嫣往远处走。实在是俞嫣一身红色骑装坐在马背上太过显眼,他想不注意都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