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绮山得了侍女禀告, 赶忙从房中出来,远远望见庭院中说话的几人,亲昵地提声喊:“酿酿!”
她有一双远山细眉, 也有一双柔情脉脉的眉眼。女人如水, 大抵说的就是谢绮山这样的温婉佳人。
俞嫣寻声望过去, 眸子里立刻盛着笑,甜甜喊一声“姐姐”,人已经提裙奔过去。
两双手紧紧握住,相视一笑。
谢家搬走的这两年多, 俞嫣再未见过谢绮山,两个人只书信往来。
谢绮山自然说起对于俞嫣大婚没能赶回来的惋惜,姐妹两个寒暄了一会儿, 谢绮山才望向姜峥。
俞嫣奔过来,姜峥却并未跟过来。他与谢云骋两个人立在一起闲聊着。
俞嫣引着两相见过,她便跟着谢绮山进了姐姐的闺房说悄悄话。而姜峥由谢云骋招待着,在谢府内闲逛。
俞嫣和谢绮山面对面坐在一起, 从离别说起,说到这两年不在一起的生活, 说到俞嫣的婚事,又说谢绮山父亲的仕途, 自然也会聊着今日的装扮、近日洛阳的流行……亲密无间的姐妹两个人, 好似有着说不完的话题, 事无大小都能说个没完。
侍女进来送甜点, 本是想问问还要不要些别的。瞧着两个主子相谈甚欢,连插话都难, 只好笑着悄声退下去。
两个人聊了好半天,俞嫣“哎呦”一声, 眉心轻蹙:“怎么知顾着和姐姐说话,忘了去看姑姑啦!”
她急急站起身,去拉谢绮山的手,催:“走走,咱们一起去寻姑姑。”
谢绮山柔笑着点头,和她一起往小厨房去,一路上说说笑笑,谢绮山跟俞嫣说着母亲的高兴。
两个人还没进到小厨房呢,谢夫人已经听见了她们两个的谈笑声。她赶忙擦了把手迎出去。
“姑姑!”俞嫣奔过来,抱住姑姑。
谢夫人摸着俞嫣的头,感慨:“酿酿长大了。”
俞嫣在她怀里抬起一张笑靥:“我要给姑姑帮忙,捡豆子、摘菜叶!”
谢夫人笑着没让人进厨房:“算了吧。你啊,只会添乱。去花厅玩着,厨房里也油烟大。”
怎么说也是个官夫人,谢夫人衣着打扮却和寻常百姓无二,身上也没戴什么首饰。不过衣衫特别整洁,即使在厨房里忙了半个上午,也不见一丝褶皱。谢夫人举手投足间也端正娴静中带着几分书卷气。
“姑姑……”俞嫣摇着谢夫人的手,声音里也溢着撒娇,“我那么想姑姑,刚见了没说几句话,姑姑就赶我走呢!姑姑不喜欢酿酿了!”
谢夫人笑得眼睛眯起来。
姜峥跟着谢云骋刚好经过远处的一条长长游廊,远远瞥见这一幕。俞嫣向姑姑撒娇的声音被柔风送进姜峥的耳中。
姜峥侧首而望,遥遥望着眉目生春的俞嫣,他缓缓抬手,用指背轻碰一下自己的耳朵。
谢云骋也望着小厨房门口,他收回视线,笑着对姜峥说:“酿酿自小娇养着,任性的时候是挺闹腾的。不过青序是出了名的温润玉面郎,想来自会多多包容她。”
姜峥眉眼间的浅笑不减,温声:“表兄此言差矣。酿酿温柔体贴,不会有比她更善解人意的人。任性闹腾这些词,放在她身上不合适。”
姜峥微顿,再言:“至少,她在我面前是温柔雅静知书达理的佳人。”
谢云骋看了姜峥一眼,轻笑一声,道:“是吗?离京两年,酿酿变化这般大吗?还是……在青序面前端出贤妻的模样了?”
姜峥含笑望向谢云骋,意味深长地缓声道:“两年的确会改变很多事情。”
谢云骋笑笑,没再接话。
来时,俞嫣问过姜峥用膳要不要给他格外准备,被姜峥拒绝。倒也不是只在谢家才如此,他不喜与他人同食,却只在自己家中会分食。在外时,他会不吃或少食,不会搞特殊分食。他总是这样,不愿意让别人觉得不自在。至于自己是不是回家之后不舒服,在他眼里并没那么重要。反正他自持有着极高的忍耐力。
谢夫人见了姜峥又是一阵寒暄,然后才一同入座。
桌上十二道菜,皆是出自谢夫人之手。姜峥一一扫过,果真如俞嫣之前所说,谢夫人的手艺看上去很像家常菜,样貌寻常。
俞嫣微凑过来,低声解释:“这些菜都是我姑姑自己种的。”
“倒也不是。”谢夫人摇头,“这不是才搬回来?哪能搬一车菜?颠也要颠坏了。”
“对哦。”俞嫣弯着眼睛笑。她不会下厨,自然也不太懂这些。
“酿酿快尝尝你最喜欢的糖醋鱼。”谢绮山笑着说,“别的菜虽不是自家种的。可这鱼却是我哥亲自捞上来的。”
“真的呀?”俞嫣新奇地夹了一筷子才尝,酸酸甜甜的味道立刻在唇齿间荡漾开。她弯着一双眼睛望向谢云骋:“表哥,这是什么鱼?”
“你那么爱吃糖醋鱼居然不知道最好的糖醋鱼要用鲜鲤鱼?”谢云骋笑着摇头,“真笨。”
俞嫣瞪他一眼:“不会说话可以不说话!”
谢夫人和谢绮山都笑起来。
姜峥捏着茶盏,慢悠悠地转弄着。膳桌上言笑晏晏,是属于一家人的熟悉热络。
可真是,太熟了。
比跟他这个夫君还要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