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红吗?”俞嫣走到窗口, 弯下腰去细瞧。剔透翠涛的花瓶里,高低错落插着两朵粉白芍药。一眼看去以为嫩白的花,细瞧才能看出每一片花瓣上渐次洇开的浅粉。碧绿的细条枝叶缀着, 越发显得芍药娇嫩。
俞嫣推开窗, 带着点薄雾的暖光洒下来, 落在花蕊间。又有微风拂面,吹动花瓣微颤, 也吹来淡淡的雅香。
俞嫣轻嗅,在暖阳的芬芳里有了晨起的好心情。
“也不是。”窃蓝笑着走到俞嫣面前。她一双杏眼完成月牙,笑着说:“是姑爷一大早去摘的哦!”
俞嫣讶然,忽然想起昨天晚上姜峥问她喜欢什么。她再回头望向花瓶里的芍药,那于晨时微风中轻颤的花瓣绽得更温柔几分。
“对了,太子妃的帖子。”窃蓝转身去拿了帖子,捧给俞嫣。
俞嫣还没来得及看, 退红脚步匆匆地进屋来, 脸上也是一脸沉色。
“那个宫女死了。”退红没头没脑的一声禀,俞嫣却一下子听懂了。
自从那日姜峥提醒她在春日宴上的落水可能不是巧合,俞嫣暗中派人去查。她到底不是宫中人,之前也没有将眼线安插在深宫这样的必要和本事。如此,调查显得不易。出事之后,那个引路的宫女领了罚, 也便撵去了宫中干重活。暗中盯着那个引路宫女成为很重要的一环。可是那个宫女死了。
“怎么死的?”俞嫣立刻问。
“自缢。”退红补充,“验过尸,确定是自己寻了短见,并非他杀后再装出的自缢假象。”
俞嫣沉默着。
姜峥从外面进来, 看见俞嫣穿着夜里的寝衣呆立在窗前蹙眉凝思着。
她抬起眼睛望向姜峥, 说:“那个引路宫女自缢了。”
姜峥点头, 道:“已经听说。”
“好好的人怎么会自己寻短见……”俞嫣喃喃自语般轻声。这个宫女的死,是不是正好证明了她的落水并非一个意外?
姜峥走过去,轻轻握住她的手腕,温声:“也别太担心,日后进宫时注意些。”
俞嫣这才想到太子妃邀约的事情。她打开窃蓝递来的帖子扫过一眼,将帖子放到一旁,说:“太子妃邀我下午去东宫一趟。帖子里说她给太后的贺寿图想请我帮忙。”
姜峥颔首,说:“我送你去。”
俞嫣讶然,又赶忙笑着故作轻松:“那也不用那么紧张啦。我自小常常进宫,自己注意些就是啦。”
姜峥笑笑,道:“也好长时间没给姨母请安,顺路。”
俞嫣看他一眼,轻轻收回视线,再将目光落回窗台上的芍药。
姜峥顺着俞嫣的视线望过去,望向那瓶芍药,他再次将目光落回俞嫣的眉眼,几不可见地皱了眉。
她为什么不夸这花摘得好?连个巧笑嫣然地顾盼回眸也吝啬。
这可不是个合格的妻子。
“还杵在这里做什么?还不去给夫人拿衣服、准备梳洗?”姜峥开口。
退红和窃蓝福了福身,赶忙退下去忙碌。
屋子里只剩下两个人了,姜峥才朝俞嫣走过去,几乎是贴在她身后,陪她一起去看那瓶芍药。
俞嫣侧转过身,肩头擦过他的胸膛。她用一双疑惑的眸子望着他,似乎不太懂他为什么要靠得这样近。
她发现姜峥的视线落在她的唇上,此刻他的眼神好似和昨天晚上的某一幕重合。他又要礼尚往来了吗?俞嫣赶忙抬起手,捂住自己的嘴。她摇头,低声闷语:“不可以。我还没有梳洗。好脏……”
“脏”字入耳,姜峥莫名皱了下眉。他的眉宇很快舒展开,浅笑着问:“酿酿想什么呢?”
是她想错了吗?俞嫣不想理姜峥了。她转过身去,用手指头轻轻拨弄着花瓣。层层叠叠的花瓣在她的指下一阵轻颤,有浮光晃动。
外面侍女的脚步声,告诉俞嫣温水已经备好。她轻推开姜峥,快步往浴室去。
姜峥立在原地,目送俞嫣走远,才闲适回眸望向窗台上的芍药。此时无风,安静的芍药寻常如死物。姜峥回忆着花瓣在俞嫣指下轻颤的情景。这花,想来还是动起来更美些。恰好一阵风吹来,堆扎的层叠花瓣再次伴着浮光轻轻晃动着。
姜峥望着花瓶里的芍药,慢慢收起眉眼间沉着自傲的淡笑。
花还是那支花,无关动与不动。美与不美,缺的是拨花的纤纤柔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