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花扑簌扑簌下落, 陆时雨在客厅里站起身向外看,窗外白茫茫的一片,干枯枝桠上叠着雪, 但小区大门口的花坛里那棵梅花正在娇艳地冒着花枝, 点点粉梅缀于枝头之上,恰到好处的彰显著冬天这一抹生机。
陆时雨左看看右看看, 顺着花坛遥遥往前望,似乎真的可以透过纷繁的粉梅,在车来车往的街道上,看到那抹黑色的身影。
原本相隔数百数千里的距离,在此刻却已不足几千米。
他辗转几个小时, 如天上流星一般惊喜地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原来陈寂之前说的那几句不明不白又莫名其妙的话, 都有它的归处, 好像都在此刻找到了属于它们的正确答案。
手机再度震动,陈寂说:【门口保安大爷一直盯着我呢, 他问我来干什么, 我说我来吃饭的, 他不信, 说我一身黑看着不像好人,让我赶紧哪儿凉快呆哪儿去,服了好吧……我说我真是, 他问我上谁家吃, 你说我怎么回他啊时雨?】
身边, 陆兆元一直在催促陆时雨坐下,甚至也随着她的目光往那个方向瞧, 但他们坐着, 只能看到每户人家窗户上贴着的火红窗花。
他冲陆时雨摆摆手:“愣着干嘛呢?赶紧再来一盘儿, 爸连胜的纪录被你给打破了,再来再来!”
陆时雨一边垂首噼里啪啦打着字,一边往自己卧室的方向挪动。
【唉,保安大爷都走了,我没人聊天儿了。榆阳这么冷,我又想作诗了,这首诗题目我都想好了】
【就叫:孤单寂寞冷】
陆时雨:【………………6】
发完消息,陆时雨嘴角抑制不住地向上弯着,脚下生风一样,飞速地跑回自己卧室,先是在屋子里慌乱无措地转了几圈,随后打开柜子找自己新买的那条裙子,同时又把行李箱开锁拿出化妆包,把化妆品摆了一桌,挑了只颜色最漂亮的镜面唇釉,朝外喊道:“笑笑来接我了,我俩一块儿去转一圈儿。”
老两口对视一眼,秦安兰站到陆时雨卧室门前:“这个时间还有哪儿开门啊?”
“哎呀,今天都初几了,勒泰世贸天阶还有什么万达都开着呢,外头热闹得很。”
“你们上哪儿去啊?”陆兆元跟上来,问了句。
秦安兰胳膊肘顶了下他肚子,用眼神说道:话怎么那么多啊你。
“我们上一中街看看,好长时间没去过了,”陆时雨盖上行李箱,随口胡诌道:“我俩想去吃那家麻辣烫。”
“那晚上不回家吃饭了?”
陆时雨思考了几秒,应该是回不来了…吧…她起身,臂弯里勾着衣服,点头:“嗯,晚上我不在家里吃,你们别将就啊,我晚上尽量早点回家。”
一家三口一年也在一起待不了多久,好不容易都有假,陆时雨还往外跑,秦安兰和陆兆元微微叹了口气,“没事儿,你们好好玩儿吧,你跟笑笑不也好久没见过面了吗。”
这说的陆时雨还有点儿心虚,她眼神左右瞟了瞟:“好啦好啦,我要换衣服了!”
……
匆匆忙忙快跑到门口时,陆时雨气喘吁吁地在花坛处站定,只见前面保安亭外,陈寂与保安大爷谈得正嗨,跟大爷赶他走的那幅画面完完全全不一样,哪里孤单寂寞冷了啊。
但你说他不寂寞,他跟不熟的人确实寂寞,礼貌得很,也不怎么爱跟不熟的人主动搭话。可说他寂寞,就他这张嘴,当年可是跟一向以“严肃”为著称的一中保安都聊得开。
陆时雨心道居然信了你这张骗人的嘴。
也不怪保安大爷说他不像好人,哪有人大过年的穿一身黑呀。他头发又剪短了一些,大冬天的居然穿着一件黑色短款的立领夹克外套,那双笔直的长腿套着工装裤,脚下是一双纯黑色的马丁靴,真不怕冷。
远远看过去,眉眼深邃,脸部线条流畅锋利,似乎瘦了一些,因此这身打扮显得他整个人笔挺又冷硬。
但偏偏跟大爷聊天儿的时候脸上那抹笑意却让能融化这份冷淡。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他们只是好多好多日了没见了,却让陆时雨觉得是好多好多个秋天没有见到。
她缓缓迈开步子走过去。陈寂正跟大爷说这话,视线从他身后略过,就看到了一身小香风连衣裙的陆时雨,好看是好看,恬淡温婉的气质全都显出来了,纤细小腿还露那么多,不冷啊她。
陈寂极轻地蹙了蹙眉,大爷见状,回头。
只见陆医生家那个漂漂亮亮的小丫头出来了,他有些不可置信地回过头,又去看陈寂,一脸讶然:“你说的,是她啊?”
陈寂含笑点点头,眼底蓦地多了份温柔:“是,您认识啊?”
“我还能不认识?陆医生一家待人和善,尤其陆家这小丫头,”大爷笑着拍了拍他肩膀:“你这小子眼光不错啊!这小丫头挺好的,好好珍惜吧。”
陈寂插着夹克外套的口袋,一脸散漫,但口中却十分坚定地说:“那还不是肯定的。”
陆时雨走过去,跟大爷打了个招呼,大爷在他俩之间来回看了又看,笑嘻嘻点头,赞许地说:“好啊,去吧去吧,年轻人在一块儿就是好啊。”而后就背着手回了保安亭。
陆时雨满眼莫名,“你不是说大爷撵你走呢吗?我看你俩聊的挺好啊。”
交际花儿·陈说:“是撵了来着,后来我就跟他聊熟了,你别说,大爷跟我还挺投缘,咱这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属性,谁不喜欢啊你说是吧?”
“……”陆时雨无语道:“是啊,车见车都爆胎,世界上谁不喜欢你啊。”
陈寂忽地凝视着她看了几秒,陆时雨冲他歪了歪头,他回神瞥了眼她的小腿,这才发现她是穿了裤子的,“冷不冷?”
“没事,”陆时雨摇摇头,极轻地吸了下鼻子,其实确实有些冷,光腿神器好像买薄了,她也问陈寂:“你冷不冷?”
她这么问,陈寂当然即刻就演上了,“冷。”
他把手伸出来,补充:“是真冷,不信你摸。”
这俩人,一个会装,一个会看着他装,但看着他装也不是无动于衷。陆时雨抬手握住他宽厚的手掌,她手太小,才堪堪覆住他的手掌心,可源源不断的热意从这儿散出来,至少他手掌上的温度比她要温热,陆时雨抬眼,不怀好意地说:“你这叫冷啊?”
“跟你比,确实热,”陈寂挑挑眉,十指聚拢,极为淡然地反手将她的小手抓住,双手搓了搓,而后牵着她到路边站定打车:“嘴硬吧你就,腿上跟没穿衣服一样还说不冷,鬼都不信好吧。”
陆时雨:“你懂什么,这叫光腿神器,其实也很厚的,不穿这个怎么搭漂亮裙子。”
陈寂微微侧头垂眸,盯着近在咫尺的她,今天陆时雨格外得明艳动人,肤白胜雪,眉眼间有藏不住的美,嘴唇上亮亮的,唇形勾勒得很好看,冰天雪地的温度也难挡这份娇俏,他忽而笑了下,笑得陆时雨莫名其妙:“干嘛?”
“我就是想起来一句话。”
“什么话?”
女为悦己者容。
而他,确实是“悦”她。
陈寂神秘兮兮地望着前方,没去看她,“说出来就不搞笑了,我还想接着乐一会儿,就不跟你说了。”
陆时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