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个人并肩往外走, 听过陈寂说这话,大家都没反驳,打乱顺序分班, 没准还真的有可能到一个班里, 虽然几率不是很高。
而且,陈寂够可以了, 他平时看着吊儿郎当,但只要一用心学,进步很大。期末联考他从年级倒数吊车尾,升到了年级中下游,即使仍旧是个菜鸟, 但其实越靠后, 提升空间越大。
地面温度炙热, 隐隐约约还可以看到空气热浪,陆时雨悄悄望陈寂, 他真的好喜欢黑色, 这么热的天气, 他居然还穿着一件纯黑色的t恤, 勾着王竞之的肩膀,冲他嬉皮笑脸,完全感觉不到热一样。
但谁又知道这笑里藏没藏着遗憾。
乍一从阴凉处往外走, 阳光刺眼的很。孔怡然没拿遮阳伞, 太阳晒的人睁不开眼睛, 她抬手遮了遮,后来一看面前那俩男生, 就这么大摇大摆地暴露在阳光之下, 手都不带挡一下的。
她眼珠一转, 拽了一下王竞之的衣角,把他往自己身前扯了扯,太阳被她挡了个严严实实。
这边,王竞之也是刚刚知道陈寂高二决定转学文化课,但这只是一方面。认识这么久,陈寂心思沉,藏得深他知道,但陈寂脾气也来得快,转文化课这么一个大事居然藏到现在才说,这倒真让人有些读不懂了。
他还正郁闷着呢,整个人猝不及防被抓过去当遮阳伞了,飘摇的想法一下子被孔怡然揪了回来,想骂却又忍了忍,“你他妈,真倒是会找地儿躲啊。”
孔怡然笑眯眯道:“巧克力皮肤我王哥,你又不怕晒,借我挡一下怎么了。”说着,还冲陆时雨招招手:“时雨快来!真的跟遮阳伞一样!”
“不了不了,”陆时雨哪好意思过去当电灯泡,摆摆手找理由说:“晒晒挺好的,补维生素。”
见状,陈寂也不傻,放慢了脚步,渐渐落后了些,低头点着手机屏幕,快要跟陆时雨走到一起。
前面两个人一边闹一边走,速度还挺快,太阳太毒辣,晒得人懒洋洋的,陈寂正低着头,陆时雨没跟他开口说话,也没走太快,抬手挡在眉际,耐着酷暑慢慢悠悠往门口晃,心里盘算着待会儿出门一定要买杯加冰的奶茶。
但就在这时,阳光似乎减弱了些,陆时雨缓缓抬眼,陈寂不知道什么走到了她眼前,他身形高大,几乎将刺眼的日光挡了个严严实实。
原来孔怡然的快乐是这样的啊。
陆时雨胸腔涌动,气息被晒得滚烫,紧紧盯着陈寂高瘦的背影,似乎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正在翻涌,他与她不过一步的距离,只要陆时雨往前迈一步,就可以与他并肩了。
但就是这仅仅一步的距离,陆时雨却做了好久好久的心理准备,才慢吞吞地迈出去。
两人跟他隔着两拳的距离,陆时雨却觉得他身上炽热的温度似乎都将她半个身子烘到了。
陈寂恰好关掉q|q,体育班班群里说要跟他一起吃顿饭,就当送送他。以后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还是在一个学校里,其实真没什么,他自己早就想清楚了,不过还是没辜负大家一番好意,应了下来。
收起手机,见陆时雨不躲太阳了,陈寂将手插进兜里,步幅又小了些,问她:“哎,暑假补不补物理?”
陆时雨愣了下,才回:“得补,但是晓雅姐姐不是说暑假不回来了?我妈给我找了别的补习班。”
陈寂:“那你推荐给我。”
见陆时雨不说话,只是顶着刺眼的烈日朝他懵懵地看,一脸“你怎么转性了”的表情,陈寂颇为无奈道:“大学霸,我以后也是一个正儿八经的理科文化生。”
陆时雨还真没太习惯,他每次补习都是被她妈逼着过来的,这转变也太自然了,她“噢”了声,一边打量陈寂的脸色,一边低低问:“你,你真的准备好了?”
随即又补充:“你别误会啊,我没有别的意思。”
陈寂不轻不重地笑了下,“没误会你,我也没那么娇弱吧。”
“准没准备好,那肯定准备好了,我不做没把握的事,”陈寂一派淡定,目光坦然,笔直地望着前方,跟她讲道理:“而且一大男子汉,拿得起就得放得下。”
田君如住院那晚,陈宗铭在外面跟他说了俩小时的话,他们爷俩扯东扯西,甚至陈寂连当年他跟田君如相亲的事儿都知道了个一干二净。
陈家小辈多,陈寂有四个姑姑,他爸排最后,从小是被家里惯到大的,自己上了学进了社会,人情世故都不太懂,高中的时候招飞,人家想他当飞行员,他嫌苦嫌累没去,大学的时候又不好好学习,毕了业找工作陈爷爷气得愣是没管他。
家里蹲了几年,当然会被左邻右舍当茶余饭后的话题说。
陈宗铭便从那儿开始决心找工作,天天碰一鼻子灰,后来一着急说要自己创业,陈爷爷就给了他几千块,陈宗铭就拿着几千块钱,来到榆阳,一步步走到现在,那时候为了省钱一天吃一顿饭,甚至不吃。
陈宗铭跟他说,陈寂,现在干什么都不容易,趁你现在还小,想做个选择很简单,总比我那时候强,我那时候想好好学习都来不及了,一边后悔为什么没当飞行员,一边后悔为什么大学没好好学。
但是人总得朝前看,拿得起就得放得下。
这番话并没有立马消除陈寂心里的遗憾和对金牌的渴望,他还记得,04年雅典奥运会看跨栏比赛的时候,刘翔披着国旗在赛道上高声振臂的那幅画面,当时田君如激动得抓着他一起在客厅里陪着刘翔喊,陈寂那会儿小,人还懵懵懂懂的,情绪被田君如带动着走,直到电视里开始升国旗唱国歌,田君如哭了。后来他也哭了。
自那以后,他老是看径赛,成为一名拿金牌的运动员,也就成了他的梦想和信念。
可事实就是事实,它会在人生失意时把你拉出谷底,也会在人生得意时给你重重一击。
高一结束的几个月前,陈寂忘却了所有选择,该干什么就干什么,也就是在这短短几个月里,他恢复了训练,却发现,似乎跟不上以前了,似乎没了那股冲劲儿,愣着脑袋使劲跑的劲头也磨灭了。他太喜欢踏上跑道的感觉了,却忘记自己有些操之过急,心气太高。
这样的他,称不上是一名优秀的运动员。
思及此,陈寂舒了口气,似乎把郁结通通舒了出去,浑身轻松:“哎,这就叫条条大路通罗马。”
陆时雨眼睫颤了颤,垂首盯着似火烧的水泥地面,学校的花坛里土壤干涸,树叶也无精打采的,但总有那么几棵向阳而生,顶着灼日昂扬。
“走哪条路不是路,”陈寂扬着声说:“换一条路也没什么,不当运动员还可以干个别的,哎你还别说,有一回王竞之拉着我去咱学校门口买汉堡,人家老板看了我一眼,就收了我俩一份儿的钱,还非得加我q|q,你说就我这个体格,这个模样,适合干个什么?”
陈寂说这话时表情格外得不正经,他还倒知道自己这张脸平常有多么招蜂引蝶。
陆时雨好笑地看了他一眼,之听陈寂又扬着眉梢说:“你给提个建议,好好提,仔细提,结合我自身情况。”
“嗯……”陆时雨可以顿了顿,上下扫了眼陈寂,忽地起了玩闹的心思,说:“你条件还可以,干什么都行,就是——”
“陈寂,得干正经事,你自己说的,卖艺不卖身。”
陈寂:“……”
陆时雨失笑:“你们周几去买的汉堡啊?”
陈寂:“周二。”
陆时雨了然地点了点头,“噢,那家汉堡店周二搞活动,奥尔良鸡腿堡买一送一。”
她一言难尽地看陈寂:“陈寂,你似乎,是那个送的。”
陈寂:“……”
陆时雨笑着补刀:“你不常看动态吧,那个商家每天都在动态里发今天的特惠。”
陈寂淡淡瞥了她一眼,一言不发掏出手机,陆时雨问:“你怎么了呀?”
“不怎么,”陈寂说:“我把老板q|q删了。”
陆时雨笑得不行,陈寂凉飕飕扫她:“开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