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七班要负责发两种书,陆时雨下午一来学校就把教材按照班级人数分好了,李杰把副班长和学委找来给她当帮手,副班长和学委都是男生,主动揽起往各班送书的活,也就没让陆时雨来回跑。
恰好李杰接了个电话,说文印室复印好的物理卷子好了,让陆时雨去一趟文印室取回来。
一中文印室在操场主席台观众席下面,与教学楼一南一北,距离有些远,从篮球场穿过去还稍微近一些。
陆时雨抄了个近路,本以为现在应该没什么人,但没想到这个点儿,篮球场上居然还有不少人在打篮球。
太阳还挺毒辣的,她特意紧贴着篮球场边缘阴凉处走,也怕被篮球砸到,可还没走完一半儿,就听见篮球场上有人大喊:“盖了他!”
随即,身子左边似乎有什么东西直愣愣冲她过来了,球场上有人“哎”了声,朝她跑过来,边跑边喊道:“快躲开!”
陆时雨还没来得及反应,头才偏转了几度,有个篮球刮过头侧,耳廓带起一阵独属于闷热八月末的热浪,似乎还轻轻刮到耳框了,鼻梁上架着的那副近视眼镜也被带到地上,只差一点点,这个篮球就要大力砸到她的头。
篮球撞上了护网,砰的一声又弹回到场边。
碰撞的声音还挺大,陆时雨吓了一跳,眨眨眼看向球场内,但什么也没看清。黑色金属框眼镜的镜片掉了一个,她忙蹲下去捡,就在这时,从场内跑来的脚步声由远及近,炎热的太阳被人遮住,她周围覆上一层阴影,有人站在她身子一侧:“不好意思啊同学。”
所幸镜片没碎,陆时雨蹲着身子捏着镜片和镜框抬头,刺眼光芒中,眼前的少年穿淡蓝色的球衣,球衣上有个大大的“41”。
他并不白,是很健康的小麦肤色,球衣t恤的肩膀处还有长久晒出来的痕迹,额间挂满了汗珠,一双剑眉轻轻蹙起,背对着阳光,弯身用手撑在膝盖上,轻轻喘着气。
明媚日光将他整个人包裹住,眼底还有隐隐约约的打量与担忧。
四目相对,陈寂看到人时也是明显一愣,没想到又是这个女同学,他朝她礼貌地伸出手,如同此时朗朗日光,扬着声线说:“同学,没事儿吧?”
这一瞬间,陆时雨想起孔怡然评价他整个人看起来冷冷淡淡的,可她愈发不同意孔怡然的观点了。
陆时雨垂眸看他伸来的手,手指修长,掌心宽阔,但她没去搭,自己站起来摇了摇头:“我没事。”
陈寂收回手,随着她直起身子,指着她手里的眼镜说:“不好意思啊,眼镜儿我放了学赔你副新的。”
“啊没有,”陆时雨仰头看他,空出来的手挡在额间遮挡光线,另只手捏紧了滚烫的眼镜框,“这个镜片重新安上去就好,不用换新的。”
陈寂回身把球捡回来,径直走到陆时雨左侧站定:“那就行,如果你镜片安不上了就来三十六班找我,我叫陈寂,刚才是我们打球没太注意。”
原来他叫这个,陆时雨默念好多遍。
这会儿没光,不刺眼了,她额间的手放下,扣着身侧衣角:“没有没有,是我不该在篮球场里随便走动的。”
或许是天气太过燥热,陆时雨心情竟有些浮躁,也觉得陈寂的目光都蒙上了一层太阳暴晒过后的滚烫,令她不太好意思去看,整个人都有些紧张无措。
陆时雨感觉脸颊热意丛生,她很怕自己的脸烧红了,想找个什么话转移一下,但脑子忽然一片空白,想不起来什么话题,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对上陈寂的视线,她猛然想起今天早上的事,整个人舒了口气:“对了,今天早上我们班有个女生中暑。那个矿泉水和藿香正气水,忘记跟你说,谢谢你了。”
“藿香正气我们只喝了一支,”心里装了只兔子一样,跳个不停,她轻声问:“剩下的待会儿我拿来这里还给你?”
球场上一群人都在等着陈寂回来,看这女生应该是没受伤,众人见他跟这女生说了好久也没个回来的意思,便冲他喊了句:“陈寂!”
“别催啊!马上来了!”陈寂回头把球扔过去,放大声音跟他们开玩笑:“盖帽呢还是扔炸弹呢,下回轻点儿!”
篮球在地上一弹一弹,如同陆时雨此刻起起伏伏的心情,陆时雨又默念了几遍他的名字。
他叫陈ji。
陈寂随手抹了把额间的汗,语气又恢复了跟她说话时的正经,漫不经心地说:“没事儿,最近榆阳气温一直都高,上体育课的时候留着预防。”
陆时雨应了声好,脑子里忽然又卡壳了,该跟他说些什么好,搜索好久,经验实在缺乏,她只干巴巴回了两个字:“谢谢你,同学。”
第二次听到这句话了,她好像有些拘谨,陈寂随口说:“都一个级部的同学。”
刚说完这句话,篮球场门口,副班长跑过来对陆时雨说:“班长!李主任让我来帮你拿卷子!”
见状,陈寂说:“那我先过去了。”
陆时雨点点头,看着陈寂转身跑开,大片白灼阳光重新闯入她的视线,陆时雨却愣住了。
她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刚才,那个叫陈ji的同学,好像一直在替她挡太阳。
陆时雨摸了把心口,悄悄望着41号带球过人的灵活身影,他才刚回到场上就投中了一个三分,正与队友开心地撞肩。
原本已经平淡下去的心跳再次一跃而起,明明都是秋初了,但陆时雨却觉得,此时仍是如同盛夏般的火热躁动。
光就在他那个方向,刺眼无比。
除了学校统一订的习题卷,陆兆青又给陆时雨找了好多参考书和卷子,发新书当晚,陆时雨一回家,就看到客厅茶几上铺满了卷子。
陆兆青在厨房做饭,听见开门声从厨房探出头:“回来了,茶几上的书都是我给你找的,平常做完作业和周六日做做。”
背上的书包就挺沉的,然而一看茶几,陆时雨都觉得背上的教科书不算什么,她心底叹口气,回:“行。”
“今天下午没上课,咱们早点儿吃饭,”陆兆青一边忙活一边说:“晚上吃饭的时候你可以看会儿电视,今天就最后一天了,开学之后你就不能这么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