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妍和顾清潼见面时, 陈鸣正吊儿郎当的站在写字楼下的便利店门口抽烟。
他手中拿着个掉了皮的旧钱夹,轻眯着眼, 看着钱夹中的老照片出神。
二十来年过去, 照片早已模糊,但他依然能够清晰的记得最后一次见到宋玫时的场景。
那是二月初的一天。
临近春节,刚下过两场雪。难得的艳阳天, 来接她的车队在楼下排了一排,他不愿意见她,特意和轮值的战友换了班。
可临出发前, 她还是找了过来。
寒冬腊月里, 她一路跑来,脸颊红扑扑的,额头上都是汗。战友们纷纷找借口离开, 给他们留下独处的空间。
两人隔着两三米的距离看着彼此。
谁也没说话。
还是宋玫先走上前,她攥住他的军装衣领, 明明是命令的口吻, 声音却止不住的发颤:“陈鸣,说你喜欢我。”
“我喜欢你。”
陈鸣沉默了很久才开口,随后拉开她的手:“满意了?可以走了吗?大小姐。”
宋玫怔怔的看着他。
眼睛湿漉漉的像是起了雾。
“怎么委屈的像要哭了一样?”陈鸣轻挑的笑起来,恶劣的拍了拍她的脸,一副混不吝的样子, “和你玩玩而已, 大小姐你不会当真了吧?”
宋玫眼眶一点点红透, 但自始至终都没有掉一滴眼泪。
她狠狠给了他一耳光:“你别后悔!”
然后头也不回的走了,就连最后留给他的背影也是美丽而骄傲的。
这些年, 陈鸣从未后悔过当初的选择。
他们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他只需要知道她一如既往, 肆意且骄傲的好好生活着就足够了。
可他没想过她会死。
七年前。
她还不到四十岁。
在那样年轻的时候。
手指微颤,积了长长一截的烟灰落下。陈鸣骤然回神,连忙将烟灰拂去,拿着照片来回翻看。
确认没有烫坏才松了口气。
“你看什么呢?给我也啊疼疼疼——”
温妍蹑手蹑脚的走到陈鸣身后,探手去抢他的钱夹,还没碰到便被一把扣住手腕扭到身后。
陈鸣小心翼翼收起钱夹,随后才松手。
温妍一脸不高兴的揉着手腕,眼神不死心的往他衣兜里瞄,小声嘟囔着:“有什么不能看的,小气鬼!别以为我不知道,不就是你那初恋……”
陈鸣瞥她一眼。
温妍很识时务的闭上嘴,又比了个拉拉链的动作,小狗似的眨巴着眼。
陈鸣吸完最后一口烟,将烟蒂扔进垃圾桶:“给人家道过歉了?”
温妍嘟嘴:“你怎么都不问问有没有人为难我?”
“我在这是来当摆设的?有人为难你你不给我打电话?有人为难你你现在还能好好站在这?”
“……”
见她不吭声,陈鸣不耐烦的又问了一遍:“让你去道歉你道没道?”
“道过了道过了。按你的吩咐,态度特别诚恳!她后来要给我钱我都没要呢……”
温妍说着还有些遗憾,忍不住叹了口气。
“你本来就不该要别人的钱。”陈鸣教训她,“还有你搞那个什么咨询公司,惹多少事了?以后不许弄了!”
“我那还不是想给我妈赚点医药费帮你分担分担?”温妍不服气。
“你好好上你的学,你妈医药费不用你操心。”
“好哇!原来你有私房钱!”
陈鸣不理她,看了眼时间转身往地铁站走:“你下午不是有课?还不赶快回学校。”
“回回回,马上回。”
温妍跟在他身边,贼兮兮的拽着他的衣袖晃了晃:“爸,既然你有钱,这两万块你帮我还了呗?”
“用不用我帮你吃饭?用不用我帮你上学?”陈鸣冷笑,“自己惹的事自己解决!”
“……”
温妍忍不住小声嘟囔:“你今天吃火药了吗?这么凶……”
温妍走后,顾清潼独自坐在会客室里发了好一会儿呆。
她莫名想起小时候。
在外人看来,顾屿生绝对称得上是一个好父亲,如果非说有哪里不好,那也是太过溺爱她,见不得她受哪怕一丁点委屈,以至于将她的性子养的无法无天。
顾清潼记得大概是七八岁的时候,有一次她和同桌起了争执,双双被班主任请家长。
其实本来也不是什么大事,小孩子忘性大,家长从中调停一下很快便过去了。
可顾屿生偏不。
他丝毫不把对方家长的示好放在眼里,一定要对方给个说法。
逼得对方家长在办公室里对孩子又打又骂,还要低声下气的亲自向她道歉,请她不要计较。
最后连班主任都看不下去,委婉的劝说顾屿生:“顾先生,您不能这样教孩子。”
顾屿生傲慢的笑了:“我女儿是来学校上学的,不是来受委屈的。你这个当老师的没尽到应尽的责任就算了,还来管我怎么教孩子?”
那之后,同桌很快转了学。
班主任也换成了新来的老师,处处以她为先,谨慎小心的照顾着她的感受。
这种明目张胆的偏爱很快使顾清潼成为大家排挤和孤立的对象,再后来,学校开始有流言,说她嚣张跋扈、仗势欺人。
谁谁生病是因为她把人锁在教室;
谁谁考试没得第一是因为受她威胁;
甚至连学校里的流浪猫失踪都是被她害死的。
……
顾清潼很委屈,她跑去找顾屿生:“爸爸,为什么他们都不喜欢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