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王津铭被发派到非洲后, 顾凝试图将脱缰的生活拉回正轨。
之前的种种耗费了她大量的时间和精力,如今已经是她辞职的四个月后了。
她开始向有招聘需求的律所投递简历,她想要找到新的工作,开始新的生活。
然而, 那些简历却像石沉大海一样, 没有带来一点回应。
虽然以顾凝的简历,即使放在s市最靠前的几个律所也完全够看, 但她一开始也没有多想, 只单纯地以为是律所招聘竞争激烈罢了。
直到后来, 有一家律所的hr联系了她。
她的简历本就出彩,业务能力也足够扎实, 后续的电话面试、现场面试自然都非常顺利。
然而, 就在顾凝以为自己终于可以重新工作时,她却意外地收到了hr的拒信。
顾凝实在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 忍不住给hr发了封邮件询问缘由。
这个hr之前对她的印象很好, 拒绝她也十分惋惜。因此,面对顾凝诚恳礼貌的询问, 他最终忍不住透漏了一点真正原因。
——“本来已经决定录用你了, 但受到了其他因素的干扰,好像和你离职的前律所有关。”
顾凝恍然大悟。
她曾经所在的律所是s市的知名律所,团队大律严海平在这个领域的人脉也足够广泛,他们如果真的想要在这个行业封杀一个年轻律师的话,自然是易如反掌。
顾凝此刻才终于明白,原来严海平的那句“你没有必要这样自毁前程”, 不只是说她在原来律所的工作和前程, 更是指她以后在s市大律所里的前程……
铺天盖地的愤怒和绝望瞬间向她涌来。
她究竟为什么沦落到如此下场呢?顾凝忍不住扪心自问。
就因为她在被骚扰后没有选择忍气吞声, 而是执意维护自己的权利?就因为她拒绝了严海平息事宁人的建议, 毅然地选择了报警,得罪了客户?
可她只是想让伤害她的人付出应有的代价,她并没有做错!
那段时间里,顾凝坚持关注着招聘信息,不厌其烦地投递简历,然后一遍遍地刷新邮箱,随时保持手机畅通。
然而无论刷新多少遍,收信箱里仍然没有一封新邮件。
她也没有接到来自其他律所的联系电话。
压抑、苦闷、愤怒、委屈……这些负面情绪一点点积压着,慢慢地将她淹没。
一天晚上,顾凝出神地看着电脑屏幕,忽然开始悄无声息地流眼泪。
“如果我什么也没有做错,为什么会经历这些呢?”她皱着眉,轻轻地问自己。
而当顾凝猛然反应过来她在怀疑什么时,立刻伸手用力打了自己一个耳光。
强烈的痛感让人瞬间清醒。
“我没有做错。”她在心里一遍遍地默念道。
“顾凝,千万不要向这污浊可笑的现实低头。”
这个重重的耳光打散了顾凝的自我怀疑,坚定了她的信念与心神。
然而,何嘉苗第二天看到顾凝肿胀的眼睛和带着指印的右脸后,吓得大惊失色,立刻就请了假,执意拉着顾凝去看心理医生。
心理诊断的过程并不漫长。
顾凝确实已经有了抑郁倾向,但所幸目前还没有发展成抑郁症。心理医生反复叮嘱她要严格按照医嘱服药,努力调整心态,还要定期复查。
刚离开医生的办公室,何嘉苗就在医院的走廊里抱着顾凝大哭了一场。
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脸上都是止不住的泪水,蹭的顾凝的脸颊也湿漉漉的。
何嘉苗实在太心疼了,她不解而愤怒:明明顾凝才是那件事唯一的受害者,凭什么现在反而被他们逼成这样?
耳边是何嘉苗的啜泣声,顾凝却并没有哭,她其实早已隐隐猜到了这个结果。
而她的眼泪昨晚已经流得足够多了。
她再也不会为那件事流泪了。
“苗苗,我会没事的。我绝对,不会让那些人得逞的。”
顾凝轻轻地拍着何嘉苗的后背,平静地保证道。
耳边传来楼下孩子们的欢快的嬉笑声,顾凝猛地从四年前的往事中回过神来。
晦涩的过往让她思绪烦乱,但顾凝想,她终究还是幸运的。
她确实因为那件事被一把拉进黑暗,经历了许多让人心寒的不公、折磨与痛苦,但她也遇到了更多向她施以援手的人。
她最终拿到了嘉恒律师事务所的offer,管理合伙人张必给了她足够的帮助和自由,让她能够快速独当一面。曾经的客户林老辗转找到她,把建航集团的案子委托给她,还把她介绍给了商业伙伴们,她借此进一步开拓案源,打开局面。
而随着事业的蒸蒸日上,她也在何嘉苗的陪伴、心理医生的指导下,克服了抑郁情绪。
四年过去,她早已今非昔比。
甚至,如果没有那件事,她很有可能达不到现在的高度。
想到这里,顾凝轻轻垂下眼眸。
“你应该知足了。”她淡淡地对自己说。
***
门口传来指纹锁的解锁声,紧接着就是开门声。
——是秦朗加完班回来了。
“怎么这么黑,家里没人吗?”他疑惑地嘟囔着,伸手打开了客厅的灯。
宽敞的客厅瞬间亮如白昼,顾凝被突如其来的明亮的灯光晃到了眼,抬手挡在眼前。
秦朗走进客厅,一眼看见了侧坐在落地窗前的顾凝。
“姐你回来了啊,怎么不开灯呢?我还以为家里没人呢。”他一脸奇怪。
“忘了开。”顾凝兴致不高,不太想说话,回答得言简意赅。
秦朗放下背包的手一顿,他迅速转过头,也不说话,只目不转睛地观察着顾凝。
顾凝被他盯得有些不自在,“你这么看我干嘛?”,她忍不住问道。
秦朗的语气认真而笃定,“你今晚不太对劲。”
他快步走到顾凝面前,半蹲下与她平视,表情紧张而关切,
“是今天工作不顺利吗?还是有人欺负你了?”
说到后半句时他的神情中隐隐带了点狠厉。
顾凝心头一暖,但她当然不会告诉秦朗四年前的那些事,所以也没办法向他解释她今天遇到严海平之后异常糟糕的心情。
“你想什么呢?我今天下午的谈判可是大获全胜,谁敢欺负我啊?”她笑着带过了话题。
秦朗脸上担心的表情丝毫未减,他追问道,“那你为什么看起来不太开心?”
顾凝耸了耸肩,开玩笑道,“大概是因为有些空虚吧。”
她伸手轻轻拍了拍秦朗的头,半真半假地解释道,“阶段性任务顺利完成之后总会带来一段无欲无求的贤者时间,这是正常现象,你以后就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