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便抓一个去过地面的佣兵都该知道,如果在地面救下一个幸存者,一定要第一时间递一支感染测试剂过去。
安德和安犁就没有。
他们非但没有让她们进行感染监测,还対感染二字只字未提。
这些生活在雾区深处的人,难道都和褚辞一样,不会受到感染吗?
柴悦宁想问,但又没敢问。
她担心安德和安犁只是把感染检测这么一回事给忘了,自己稍微提醒一下,他们就会立刻拿出检测感染的试剂或是仪器。
她最近没有受过伤,褚辞也没有,但她并不确定褚辞现在的状态,在人类感染检测的判断标准中,到底还算不算是一个人。
如果不是,那么这里的规矩又是否会和外面的人类基地一样,不愿给“异种”留半分活路。
越野车仍在前行,在雾灯的照耀下,柴悦宁透过大雨和浓雾,隐约看见了几栋相连的旧世界风格的人类建筑。
建筑的夜灯亮着微光,它们耸立在风雨浓雾之中,外面围着层层铁网。
这里很小,可能还没有地下城和浮空城的研究所大。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柴悦宁绝不敢相信,能够在雾区中存活的人类,竟然会居住在一个这么小的地方。
“到了,我们到了!”安犁回身说着,“基地里还有空房,就是有点脏乱,我帮你们收拾一间出来!”
“多谢!”
“不客气。”安犁嘻嘻一笑,“反正你们也回不去了,以后大家都是自己人。”
越野车开进这座雾区人类的小型基地时,柴悦宁不由得将一颗心提了起来,预料中的感染检测并没有到来,她和褚辞成功进入了这座一眼望得到头的基地。
她牵着褚辞的手,一路跟着身前两人向里走去。
“那边是医务室,那边是种植区,水井和发电机在那头,最里头是先生的实验室,这边住的都是人……”
安犁一路都在向她们介绍这里。
小基地里的人彼此间都认识,见面第一件事就是打招呼,招呼打完看见身后有陌生人,便会顺带问上一句,但也没有半点追根究底的想法。
看得出来,这个基地不是第一次收留外头来的人了,大家并不会対此感到多么意外,也不会把外头来的人当做什么珍稀物种。
在安犁和基地里其他人的帮忙下,流浪了很久的她们,终于又一次住进了人类的房屋。
窗子很严实,房间里没有风,头顶灯管是暖黄的。
这里有干净的小床,有洗热水澡的地方,有用以换洗的衣物,还有一个不认识的大姐送来暖身的红薯汤。
眼前的一切,让柴悦宁不禁生出了一种恍若隔世的错觉。
这真不是在做梦吗?
她洗了个热水澡,换上干净衣服,捧着手里的热汤,呆愣在玻璃窗前。
夜还不算深,基地内无数盏灯还亮着。
天边电闪雷鸣,这里却安宁得像是与世隔绝了一般,怎么看都不太真实。
“你要不掐我一下?”柴悦宁忽然回头望向褚辞。
褚辞此刻坐在床上,用干毛巾擦拭着一头湿漉的长发,她有些茫然地抬起了头:“为什么?”
柴悦宁:“这感觉像做梦一样。”
褚辞:“不是梦。”
柴悦宁瘪了瘪嘴,自己掐了自己胳膊一下,疼了、红了,才敢确定这真不是一场梦。
“我们从外面来,竟然不用做感染检测。”柴悦宁说着,端着手里的红薯汤走到褚辞身旁,狐疑道,“这里的人是不怕感染,还是根本不会被感染?”
褚辞眨了眨眼,目光中也泛起一丝好奇。
柴悦宁还想说点什么,却忽然听见了一声震耳的叫喊。
“来人!帮下忙!”他的声音十分焦急。
她站起身来,连忙跑回窗边。
就在这小型基地的入口处,一个声音嘶哑的人,背着另一个浑身是血的人——他的肠子都被异兽抓出来了。
如今地面异兽的感染变异率,就算只被伤到一个微小的口子,都有极大概率被基地枪/杀,至少在浮空城和地下城是这样的。
伤成这个样子的人,基本都会被放弃,可这里的人却会把伤者带回基地,柴悦宁为此感到分外诧异。
她看见好多人从家里冲进了大雨,把那个伤者抬去了医务室的方向。
她呆愣了一会儿,対褚辞说道:“我去看一下。”
说罢,转身推开房门,朝着医务室的方向跑去。
医务室的大门是敞开的,这些人之间似乎全然没有任何避讳。
面容沉静的女医者技术娴熟地处理着那无比骇人的伤口,旁侧是数据十分复杂的显示屏,像极了浮空城地下实验室中的那一面。
她嘴里低声念着:“伤势严重,感染严重,自我意识流失中……给我抑制剂。”
他们竟然在救人,救一个被异兽重伤的人……
她差一点就要忘了。
人的性命,原来不是一文不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