困意不知何时泛上眉间,柴悦宁在沙发上睡着了。
褚辞将她叫醒时,飘着黑白雪花的电视正滋滋作响,夜太深,电视台的节目都已经停止重播了。
客厅窗子没关,夜风很凉,吹得人脑仁发疼。
柴悦宁脑袋昏沉地洗漱了一下,脱下外衣,倒床睡去。
迷迷糊糊间,有人轻手轻脚为她关上窗户,盖好被子。
那人好像在她耳边说了点什么,她近乎本能地随口应下。
那些话她应是听懂了,可沉沉睡下后,又什么都不记得了。
第二天早上,一响到让人难以忽视喷嚏,是柴悦宁醒来后最先发出的声音。
浮空城有一点特别不好,同样都有温控系统,但它就是要比地下城冷。
就像现在,分明快要春末,这儿却冷得和初春似的。
昨晚太兴奋了,都没太在意,谁又知一觉醒来,那个兴奋劲儿过去了,人一下就开始冷了。
柴悦宁吸着鼻子,裹着被子,两眼沉沉坐起身来,左右看了一眼。
六区沦陷的那一刻起,她便一直疲于奔命,好不容易在主城安稳住下,也没买几件换洗衣服,最后能带过来的全是短袖,明显不适合在浮空城穿。
床头柜上,叠着一件长袖的外衣。
这不是柴悦宁的衣服,大概是褚辞的。
好在只是件外衣,胖瘦差不太多,穿起来倒也没有很不合身。
只是……衣服很新,就像没有穿过。
一个奇怪的念头自柴悦宁脑中一闪而过。
屋子内外都没有半点褚辞的声音,这让她感到有些不安。
她掀开被子,穿好拖鞋,站在卧室门口四下望了一圈。
客厅窗帘是合上的,一线天光从帘缝里挤了进来,照不亮这空荡荡的房间。
厨房和卫生间都没有任何动静,寂静得连呼吸声都没有半点。
她愣愣回过头去,这才发现卧室的小书桌上摆放着一杯还在冒气儿的热水,水杯下压着张留了字的小纸条。
——我去买点菜就回来。
纸条上的留字算不上好看,一笔一划却写得十分认真,就像是个刚开始上基础课程没多久的孩子写出来的。
柴悦宁拿着纸条发愣了好一会儿,不自觉发出一声轻笑。
有的人啊,在地下城的时候黏人得不行,如今到了自己熟悉的地方,出去买东西都不叫她一声了。
洗漱过后,柴悦宁捂着暖和的水杯,拉开卧室窗帘。
暗沉的房间,一下明亮起来。
清晨的阳光透过玻璃洒在柴悦宁的身上,她下意识眯了眯眼,单手将玻璃门向右推开一条小缝。
晨风扑面而来,携着丝丝寒意。
柴悦宁回身走到书桌边,随便取下一本书翻看了几页,轻轻搁下,又俯身拨弄了一下木质笔筒里的笔杆。
简单打量后,又向衣柜走去。
衣柜里,挂放或是叠放着不少衣服,顶层还塞着换洗备用的床单被褥、枕巾枕头,颜色款式偏朴素,有些衣服也穿得比较旧了。
柴悦宁沉默许久,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她也不知为何,自从知道褚辞要回浮空城,自己心里有个地方就总是闷闷的。
她怕褚辞回来过得不好,怕褚辞会被浮空城的人关起来研究,会难受,会痛苦,会不被当成人来対待,会特别的不自由。
褚辞告诉她,其实情况没有那么不好,她却总是不太相信。
昨晚,她甚至有些怀疑这里并不是褚辞的住所,只是一个基地收拾出来的临时住处,是浮空城做样子给大家看的,等大家离开了,褚辞就会失去这种短暂而又虚假的自由。
不过此刻看来,这里陈设十分齐全,基本不缺日用,明显有人常住,褚辞対这里也没有半点陌生感。
很显然,这些日子,是她太过敏感多虑了。
浮空城根本没有必要在一个佣兵队面前装模作样。
她又不是地下城基地里多不得了的人物,根本影响不了两个基地之间的关系。
柴悦宁喝下了褚辞出门前为她烧好的水,心底那阵看不见摸不着的烦闷,似都于这一刻悄然散去。
她走进客厅,打开电视,坐在沙发上打发起了时间。
电视上,一位军装笔挺的中年军官,站在万众瞩目的讲台之上,激昂陈词。
肩上的金枝与星徽,是象征他半生功绩的荣誉勋章。
“我们的先辈,在旧世界的废土之上建立了四大基地,他们彼此互帮互助,只为重新繁衍生息,延续属于人类的集体文明。”
“可是,2217年,我们失去了沙漠基地的盟友!2226年,我们失去了海上基地的盟友!”
“从古至今,人类一直都是命运共同体,这个世界対人类降下的灾难总是猝不及防,可越是这样,人类越该团结起来!”
屋外的楼道,传来一阵较轻的脚步声。
“地下城基地是我们在这个世上最后的同类,为了不让浮空城成为末世中的一叶孤舟,我们毫无保留地対地下城展开救援。”
房门被刷开的声音,吸引了柴悦宁的注意。
她扭头望向门口,褚辞手里提着两大袋子东西,走进屋内,用手肘关上了房门。
“因为通讯波消失,我们无法定位到地下城所在,如果穿越雾区深处,在危险的地面盲目搜寻,各方面损耗都将大到无可预估。”
“回来了。”柴悦宁起身上前,伸手扒拉了一下口袋,“你都买了什么啊?”
话音落下,她看见了一些昂贵的水果和肉类。
“你说要买给我吃的东西。”褚辞歪头冲她笑了笑。
柴悦宁顿觉老脸一红,心虚道:“那个,多少钱?我给……”
“我们选择派出最精英的探测小队,带着定位系统先行前往,可这支小队却是全员失联,至今下落不明。”
“我没钱。”褚辞说,“这些东西我可以随便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