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决定替褚辞签保证书前,柴悦宁就想弄清楚她到底犯了什么事,会被抓到这里头来。
奈何班向明这家伙在七区待久了,每天都在和一些老油条打交道,整个人圆滑得不行。
柴悦宁问了半天,他来来去去就那么一句:“这我哪知道啊,尤老板送过来的,反正闹了事,尤老板气得不轻。你说这良民的举报,我能坐视不理吗?”
“良民”这两个字,直接让柴悦宁当场翻了个白眼。
一个在七区开“酒吧”,每个月都不知要倒多少黑货,有钱到能让治安官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还能和七区地头蛇罗昆周旋那么多年的女人,能是什么良民?
不过柴悦宁也不是一个喜欢追根究底的人,有些事问不出来她也没兴趣深究。
一旁的老向和忍冬在那你一言我一语地对卢启做着思想教育。
柴悦宁则一路胡思乱想地跟在他们身边,心不在焉地走进了列车站。
那个叫褚辞的女孩,一直在她身后亦步亦趋。
银白的长发柔顺地披散在肩上,双眼低垂着望向地面,双手捏在身前,看上去安静而又乖巧,半点不像一个刚从拘留所里被捞出来的问题少女。
从七区去往六区和九区的列车线路是不一样的。
开往六区的列车先一步到来,柴悦宁随着同伴的脚步一同上车,却不料身后的女孩也一声不吭地跟了进来。
卢启被身旁站着坐着的一老一少念叨得脑仁生疼,忽然看见褚辞也跟上了列车,连忙转移话题似的回身问了一句:“那么巧,你和我们同路啊?这班车就走四区和六区,所以你住四区还是六区啊?”
“我……”忽如其来的热情,让褚辞有些不知所措,目光不自觉望向了一旁的柴悦宁。
又是那样的目光,和半个月前一样。
分明携着几分期盼,却又似乎是因为害怕被拒绝,而迟迟不敢开口争取。
“诶,你怎么不说话啊?”
“你有没有想过,也许就是你这副刚和人干过架的样子吓到人家了?”
柴悦宁随口打趣了一下卢启,卢启听完瘪了瘪嘴,在一旁小声嘟囔了起来:“我可是个真良民啊。”
忍冬一个没忍住,噗嗤一下笑出声来。
卢启面子上有些挂不住,一脸认真地开始为自己辩解,倒是不再把注意力放在褚辞身上了。
许是因为忽然一下又变成了一个无人在意的透明人,褚辞明显松了一口气。
柴悦宁欲言又止了很久,最后还是没能问出那句——要不要待会儿我送你回九区?
列车高速行驶在外城的轨道上,车窗外的各色灯光忽明忽暗,不断映照在每个人的脸上。
无论是闭目养神的,还是有说笑的,每个人都有各自的悲喜。
下车出站后,杜夏等在列车站口,推着忍冬的轮椅先一步离去。
住所不同的队友,也在下一刻各自分别。
柴悦宁在列车站内兜了一圈,最后买了一瓶矿泉水,站定在了去往九区的候车区域。
褚辞还跟在她的身后,但很显然,她已经认出了柴悦宁站着的地方对她而言意味着什么。
她十指交叠于身前,不安地相互揉搓着。
柴悦宁拧开了手中的矿泉水瓶,十分自然地递到了褚辞面前。
“喝点水吗?”她问。
褚辞迟疑了许久,最后双手接过,抱在了身前,没有喝,只是那么静静地抱在身前。
瓶盖是松开的,她的手指微微用力,冰凉的水流便顺着瓶口溢了出来。
就这样,在两个人的沉默之中,轻轻划过了那不知何时添了些许新伤的双手。
柴悦宁看见女孩的目光是无助的,就像她曾经见过的每一个被同伴抛弃在了雾区深处的人。
可偏偏,这样的目光又是那么倔强,倔强得没有一丝卑微乞怜之色。
那一瞬,周遭的气压都仿佛低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