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声音从始至终都不严厉,而是带着一种温和的强韧和耐心的坚持。
楚羽飞在这样的声音中别开了目光,低头注视着脚下的地毯。
过了半天才开口,却是道:“这件事你不能告诉妈妈,她还生着病……”
许星河看着他:“你知道她生着病,为什么还跑去和人打架?”
“我没有!”少年猛地抬起头,恶狠狠地瞪着许星河,眼眶却有些泛红。
那双黑眸中带着少年独有的倔强、悲愤和无奈,还有那么点似曾相识的委屈。
从试图解释到自暴自弃,他最终破罐子破摔道:“好吧,我有,人是我打的,反正都是我的错。”
许星河不知想到了什么,目光闪了闪,表情逐渐柔和了下来。
他像哄小孩儿一样循循善诱道:“阿飞,相信我,我是来帮你的。无论这其中有任何误会或者其他什么隐情,说给我听好吗?”
楚羽飞抬起头来看着他,试图从那双眼中找到一丝假仁假义的虚伪或者逢场作戏的嘲弄,好让自己可以顺理成章的拒绝开口。
可映入眼帘的只有一片真诚。
楚羽飞重新低下了头,安静了半晌,终于把事情交代了。
事情的导火索源于今年年初,他在校门口窥破了某个人渣同学的肮脏心思,并随口揭穿了它。
后来两个人扭打在了一起,互殴了几拳。
虽然这场打斗没有带来什么实质性的伤害,可事情坏就坏在,这个人渣同学恰好是当地警察局局长的儿子,在学校还有一帮狗腿小弟。
于是这群人开始隔三差五地出现在楚羽飞眼前找事儿,而楚羽飞自然也没有惯着他们。
自从父亲去世以后,家庭的变故和生活的落差让曾经的楚小少爷自暴自弃了起来,经常翘课和朋友去泡网吧不说,还结交了一帮社会青年,经常跟他们厮混在一起。他开始信奉“拳头至上”的街头法则,对于来找事儿人一律出拳解决。
直到某一次,其中某个人突然在他面前倒下。
他开始真的以为是自己出手出重了,六神无主地就被警察带走调查了。
直到他的“好同学”出现在警察局里,微笑着告诉他,十五天后见。
最终果真如对方所言,他在少管所里被关了十五天。
而被放出来的一个月后,类似的事情再度发生了。
楚羽飞发誓他已经尽可能地忍让了。但是那些混蛋偷他的书包撕他的作业,甚至堵在厕所门口,从言语挑衅到拳脚相加,越来越肆无忌惮,他不可能一直不还手。
这一次,又有人“倒下”了,不过那人演技太差了,楚羽飞记得自己明明踢的是对方的左膝,力道也不重,他倒地后却捂成了右膝。
所以楚羽飞要求看对方的伤情鉴定报告,极力申辩自己没有下重手,可是结果没差,甚至,由于他极不配合的态度,在少管所里,他迎来了教导员的警棍,和长达一个月的囚禁。
“这一次的情况也差不多吧。”少年耸了耸肩,看起来好像已经无所谓了,“说来也可笑,事情第一次发生的时候,我以为我会被学校开除的,还想着这样正好能去打工了。可到头来,学校居然也不开除我……这大概也是那家伙的手笔,故意吊着我玩儿呢。我想过离开,但妈妈想要我去上学。”
楚羽飞的眉宇间泛起一层霜寒,他平静地说:“所以我想好了,这些日子先忍着。如果哪天妈妈不在了,我就拿上刀子去跟那家伙同归于尽。”
许星河听他这样冷静地说出这一切,简直无法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
良久无言。
他还以为,以联盟对于未成年保护的力度,就算是在珀尔帕星这样的星球,自己年幼的弟弟妹妹也不会过得很差。
他错了。
那一瞬间他似乎能理解,母亲当年为什么宁愿忍受骨肉分离,都不肯带他回珀尔帕星。
“怎么,吓到你了吗?”楚羽飞打量着他的表情,突然长眉一挑,唇边扯出了一个很欠扁的笑容,“在想安慰我的说辞吗?”
“确实。”许星河也跟着扯了扯嘴角,似乎挂出了一个无奈的轻笑。
他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然后看着弟弟的眼睛,温柔又认真地说:“但在此之前,阿飞,我想先告诉你三件事。第一,妈妈的病不是没得救,首都星上或许有能治疗她的办法,长风已经安排好了一切,我们明天下午一起出发,会跟着妈妈回首都星治病。”
“真的!?”少年的黑眸中蹭地亮起了光,却也再度红了眼眶。
“真的。”许星河点头说道,“我不敢保证太多。但我可以说,一切都还有希望。”
“第二,关于你说的那些……”许星河转头叫了一声副驾驶座上的人,“刘易斯队长。”
“明白,属下立刻派人前去调查处理。”刘易斯上校立马点头应道:“如果情况属实,他们滥用职权,伪造证据,构陷未成年,这可不是在牢里蹲三五年就能出来的。”
楚羽飞愣了愣,结结巴巴道:“可、可他爸爸是警察局长……”
“公职人员知法犯法,从严处理。”刘易斯队长接话道。
楚羽飞看对方不像是在开玩笑的样子,忍不住问许星河:“你到底是什么人?”
“是你哥。”许星河笑着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
楚羽飞有些不自在地缩了缩脖子,看样子还是有些不服气,但却没有躲开。
“第三,阿飞。”许星河的手滑落到了少年的肩膀上,“妈妈没有放弃,我和莉莉都没有放弃,所以无论什么时候,也请你不要放弃,要一直好好地活下去,好吗?”
许星河目光温柔地看着他,语气却很郑重:“只要活下去,就还有明天。”
楚羽飞沉默半晌,点了点头。然后抬头看了他一眼,蹦出来一句:“怪肉麻的。”
许星河:“……”
“好吧,换个话题。”许星河收回了手,重新坐直了身体,“对了,你刚刚说你能看到……呃,人们的信息素画像?由此推断他们想做的事情?”
许星河觉得很神奇。
“差不多吧,但没有那么玄乎。因为大多数时候,人们都控制得住他们的信息素,外溢部分太微弱就画不成画像,需要有比较强烈的情感才行。”楚羽飞解释说。
“那你能看到我的吗?”许星河指了指自己。
楚羽飞郁闷了:“你比较奇怪,什么味儿也没有……”
许星河:“……”
少年看着他一言难尽的表情,以为他不相信。
于是为了证明自己,壮着胆子伸手一指凌长风:“我能看见他的!”
“嗯?”许星河转头看向一旁的凌长风。
凌元帅自从上车以后,就一直阖眸坐在座位中,冷峻的面容上看不出任何表情。
全程一动不动,像是睡着了。
“他怎么了?”许星河问。
“他根本没睡,他的信息素一直环绕在你周围,想要缠绕你、吃掉你、占有你!”
许星河:“……”
凌长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