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晚对于凌长风而言异常难熬。
比上次更加难熬。
上次的许星河不知道是因为累了还是折腾困了, 睡得还比较早。
这次的许星河可就精神了。
睁着那双乌黑亮丽的大眼睛,从诗词歌赋聊到人生哲学,从童年的点点滴滴聊到畅想中的退休生活, 总之就是不睡了。
“福利院里有几个大坏蛋, 其中有个非常让人讨厌的alpha, 老是抢我的东西,我到现在都还记得他。”许星河皱着一张小脸说道。
“但是也有好人, 我刚进福利院小学部的时候, 有个一到饭点就帮我占座拿饭的好兄弟,后来他被一户人家收养, 跟他们去了另一个星球。”许星河聊到这里,目光变得格外温柔。
“索菲亚阿姨对我也很好, 非常照顾我,我有几次生病,都是她带我去看的医生。所以我毕业以后,把房子买在了她隔壁小区。我想等她到老了,也可以照顾她。”
凌长风目光动了动, 想起上次上门来送药的那个首都第七福利院副院长, 依稀记得是个慈眉善目的女人。
他问许星河:“我对你好不好?”
许星河愣了愣, 思索片刻,点了点头。
“那……”凌长风看着他,嗓音虽然低沉, 语调却十分轻柔,“你有没有想过,也陪我一起到老?”
许星河怔住了, 他仔细打量着凌长风, 懵懵地开口说:“你好像不需要我养。”
凌长风:“……”是不需要。
许星河又思考了片刻, 最终皱着眉头道:“也不是不行,反正小七我肯定会养它到老的。”
凌长风:“……”他的小配偶好像误解了他的意思。
“说起老了以后的生活——”许星河讲到这里,突然来了兴致,裹着被子又往前挪了挪,几乎贴到了凌长风面前,“我想退休以后,去西郊的贝加尔湖畔开一家小餐馆,每周一三五七营业,二四六看心情决定开不开门,有客人的时候我就给他们做些吃的,没有客人的时候,我就自己煮杯咖啡,在湖畔晒晒太阳、看会儿书……”
凌元帅沉默片刻,先是不动声色地往后退了退——他现在不能离许星河太近,否则真的顶不住。
然后不紧不慢地开口:“那你这个餐馆可能赚不到什么钱。”
许星河对此表现得毫不在意:“没事,等我在方舟干到退休,应该会有一笔可观的存款,够我下半辈子霍霍。”
他的语气有点小得意,不自觉地摇头晃脑了起来。
摇着摇着又开始喃喃自语:“不过,要真是没有客人,一个人当老板也挺无聊的。”
顿了顿,继续自言自语道:“不会没有客人的,起子他们、还有阿佳她们……肯定都是我的客人。”
凌长风眉头微微一动,不甚满意地看着许星河,语气低沉莫测:“我呢?”
许星河冲他眨了眨眼:“你不跟我一起开店吗?你可是我的大猫咪呀。”
凌长风:“……”
许星河充满期待地看着他,等了半晌,却没有得到想要的回答,眼神不由得一点点黯了下来,瘪了瘪嘴,显得有点委屈:“不跟我一起吗?”
他又问了一遍,语气中也透露出了一丝忐忑来。
凌长风根本没法拒绝:“好,我跟你一起。”
许星河心满意足地笑了。
左颊浮现出一个可可爱爱的小酒窝。
两人就这样,在被窝里聊了很久很久。
这次的许星河,比之前醉酒后话多了不少。
而凌长风大多时候只是默默地倾听着他讲话,再回答几句问题。
偶尔发问,也是想逗逗他的心思居多,看他皱眉思考的小模样,感觉可爱极了。
他很享受陪在许星河身边的静谧夜晚,也享受配偶毫无保留的信任与依恋。
可问题是,时间一久,好不容易压下去的那股邪火又卷土重来了。
太诡异了。
这样的时间,这样的地点,这样的姿势——
夜深人静的夜晚,两个人躺在床上,面对面地对视、相拥,仿佛能把一切正经的话题都聊成风花雪月。
就算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做,只听许星河软软糯糯的声音,感受着他哈在自己耳边的热气,就已经足够让人难以把持。
凌长风现在的感觉就像是,有一块鲜嫩肥美的鲜肉摆在眼前、吊在嘴边,他嗅得到、也摸得着,就是吃不进嘴里。
偏偏这块鲜肉还散发着诱人的美妙味道,时刻考验着他的意志力。
凌长风也不记得自己和许星河究竟是什么时候睡着的了。
印象中他几次闭眼、几次后退,都被许星河一点点地又贴了回来。
睡着之前,他整个人一度被逼到了床边,退无可退,终于忍无可忍地伸出一根手指,贴上了许星河动个不停地小嘴。
“嘘——”凌长风低声道,“睡觉。”
许星河也终于感受到了困意,迷迷糊糊地点头道:“好,不聊了,睡觉。”
他张口说话时,凌长风的食指还竖在他的嘴边、贴在他两瓣唇上。
随着他开口说话的动作,柔软莹润的唇擦过凌长风的食指,留下一阵酥酥麻麻的触感。
凌长风倏地收回了手。
突然又不困了……
所以,最后的最后,好像还是许星河睡着得更早一点。
这天晚上,许星河在醉酒后,在那淡淡的海洋信息素陪伴中,睡得十分安稳。
这种安稳一直持续到了第二天早上,他在正午明媚的阳光下惬意地转醒。
刚苏醒的许星河动了动眼皮,没有立刻睁开眼,而是打算在床上再眯一会儿。
可是当他想要翻个身、舒展一下身体的时候,却意外“碰壁”了。
前方好像有一堵墙横在他面前,他下意识地抬起一根手指戳了戳——
触感是温暖的、紧致的、富有弹性的……
手感极佳,还带着点好闻的味道。
许星河忍不住又戳了戳。
下一刻,一声低沉的、隐忍的、耐人寻味的鼻音,在耳边炸开。
许星河当场石化。
什么情况??
他整个人一下子就清醒了。
也终于意识到身边这股好闻的味道源自于谁了。
他僵硬地维持着刚刚的姿势,开始闭着眼睛回忆昨晚发生的一切,回忆那瓶珍藏70年的葡萄酒,以及自己信誓旦旦的“绝不会醉”的保证。
越回忆越心累,越回忆越心惊。
再那之后呢?
他不记得了。
只知道一觉醒来,自己又和凌长风睡到了一张床上。
虽然清醒了,不过许星河依然死撑着没有睁眼,仿佛只要“眼不见”,就可以“心不烦”,从而也不用处理接下来的一系列烂摊子了。
可惜,对面的人不给他这个逃避现实的机会,淡淡地开口了:“醒了?”
许星河:“……”
他不得不睁开眼,开始直面惨淡的人生。
一双异瞳正幽幽地望着自己,带着一点初醒后的慵懒惺忪。
阳光下,那双异瞳呈现出一种宝石般的蓝,以及琥珀般的金,仿佛是造物主巧夺天工的妙笔。
凌长风原本以为,经过昨晚那样煎熬的一夜,他今早起床后的精神状态不会太好。
然而结果恰恰相反,他拥着他的小配偶,整晚安眠。
再清醒时,精气十足,目光中也染上了几分少见的怡然自得。
凌长风不紧不慢地开口,声音平淡又温和:“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