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道士笑了:“意思就是,原本逆天改命,必会遭天谴而神形俱灭,然而若是用一脉的传承来压阵,却也仍有一线生机。”
“只是叔祖的安排不敢违背,贫道才做了些准备,昨日得知您并没有失去记忆,贫道觉得这些事情还是告知您比较好。”
宁星阮嘴唇动了动,眼泪再次汹涌而下。
小道士跟他说一两年,他不信,若真的只有一两年,他等得起,虞夙又怎么可能点了那些香。他日复一日地在这这里等着,也只是麻痹自己,一次一次在心里骗着自己,骗自己虞夙会回来了。
然而他不敢想却仍然明白的一件事便是,虞夙回不来了。
他不知道自己还能活多久,但总归是要活下去的,到了这一步他才知道,是虞夙换来了他这条命,他不能轻易糟蹋。
现在,老道士说,那个人还有一线生机,他还能回来,宁星阮又怎么能忍得住。
他哭着哭着便笑了,笑得开怀,笑得灿烂,眼神中的死寂麻木也彻底消散。
“他什么时候回来?”宁星阮急切地问道。
老道士笑道:“大约就是一两年,说不准。”
“好,我等着他。”宁星阮看着门外,表情温柔。
而此时站在一边的小道士忽然怪叫一声:“我们这一脉传承断绝,那岂不是、岂不是我我,我要单身一辈子?还是不、不孕不育?”
老道士踢了他一脚:“妄言!传承断绝断的是道术传承,当日虞氏死绝,是因全门入道,看看你如今这样子,即便是没有叔祖,我们这一脉的传承也得断了。”
小道士拍拍胸口,庆幸道:“还好……还好,还好我就是个半瓶子晃荡,什么也没跟您学会。”
老道士又气又笑,最终也只能笑出声来,宁星阮如今心中是满怀希望的喜悦,见一切都能生出欣喜,便也跟着笑了。
小道士看着他挠挠头:“你、你可算是笑了,前些天都要吓死我了,我真的怕什么时候再见你,却见到……那什么,现在总算是一切都好了。”
宁星阮表情柔和,弯腰朝他们的道谢:“谢谢你们。”
这爷孙两个为他操了不少心,从海边小城回来,进医院,安排到这宅子里,每一步都费了心思,让他如何不感激。
往日他是早已绝望,什么都进不去心里,现在清醒过来,自然明白了他们的苦心。
老道士侧身没有受他这一礼,笑道:“叔祖临走前都吩咐好的,贫道可不敢居功。”
宁星阮想到虞夙,心中暖热,再次笑了。
他看向小道士的腿,目光中带着询问,小道士满不在乎道:“我爷爷打的,偷东西可不是好习惯,该打。”
听了这话宁星阮又有些抱歉,不是为了他,小道士也不会去偷东西。
“跟你没关系,我就是这性子,记吃不记打,也不是第一次了。”小道士笑嘻嘻道,他从小就对这些东西没有敬畏之心,偷爷爷的上好朱砂乱画符,在爷爷制出的护身符上添几笔“改良”,挨揍是家常便饭。
宁星阮也没有再纠结。
送别了爷孙两个,回到院子里,看着这院子里熟悉的一切,他再感觉不到前几个月的冰冷和身处深渊一样的绝望,这是他与虞夙的家,他就守着他们的家,等虞夙回来。
宁星阮振作起来,不再每天死守在院子里,他也会偶尔出去走走,去他们曾经去过的湖边,走过的街道小巷。
独自走在路上,坐在湖边,他还是会寂寞,会有些伤心难过,然而下一秒,只要想到以后还能和虞夙一起,无数次地走过这些路,他就又开心起来。
他每周都会去松阳观,小道士和老道长都在观里,如今的松阳观被整肃一新,虽看不出明显变化,他却能感觉到与第一次来是不同了。
他一次次跪在大殿里神像前,虔诚地额头触地,一遍一遍默念着虞夙的名字,希望虞夙能早点回家。
宁星阮又找了份工作,他知道,虞夙不让他跟自己做一对鬼夫夫,是不想让他体会到被世界抛弃的孤寂,所以他要和普通人一样,上班,结交新朋友,不与这个世界断了联系。
他怕不出去工作,等虞夙回来,他已经不是虞夙想看到的样子了。
日复一日,宁星阮抱着这样的希望,上班下班,去松阳观上香,和朋友聊天胡侃,约着宁星磊和小道士一起打游戏。
他也会在节假日给叔叔一家寄去礼物,工作的钱他一直存着,如今也能回报他们了。
只是,无论是中秋还是春节,叔叔一次次劝他回家看看,他却一再拒绝。他不能长时间离开他与虞夙的家。
宁星阮怕如果自己离开了,虞夙回来看不见他怎么办。
一个春节过去,又一个春节过去。
宁星阮等啊等,他独自坐在清冷的院子里,抬头仰望着元宵节的月亮,喃喃说着一句话。
“虞先生,怎么还不回来看我呢。”
是找不到回家的路了吗?
宁星阮撇撇嘴,努力压下了眼底的热意。
这样的节日,哭出来不吉利。
这天夜里,他躺在床上,睡梦里似乎听见窗户被风吹动发出哐当声,熟悉又陌生的檀香味儿侵入梦里,宁星阮脸上慢慢露出了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