祠堂门开着,老人们僵硬地打完招呼,又缓缓放下手。
然后步调一致地转身,拄着拐杖走进了祠堂。
一步一顿,每个动作都透着一股怪异。宁星阮不知道该怎么形容那种感觉,就像……很努力的在模仿人的动作,但终究只是模仿。
他回头看着宁平阳,却见宁平阳对这些老人的异状毫无反应,甚至笑着朝他们招手回礼。
宁星阮感到身上一阵寒意,他稍稍靠近了虞先生,小声喊了一声宁平阳:“叔,他们这是、这是怎么了?”
“什么?”宁平阳回头,疑惑的看着他,“你说你四爷爷他们啊?可能是祭祀出事儿,后续还要处理,这几天他们一直住在祠堂呢。”
宁星阮看着他,试图从他脸上找到一丝异样的情绪,然而并没有,宁平阳好像是真的对宁四爷几人的异常视而不见,或者说,并没有觉得他们这样的行为有什么不对劲。
悄悄攥住了虞先生的手,宁星阮手心慢慢起了冷汗,他道:“您刚看见没,他们很不正常啊!”
把自己看到的连说带比划,他急切地想要确认,宁平阳到底是看没看到那诡异的一幕。
宁平阳听着他说完,拉过他不停比划的手,表情渐渐变得忧虑:“星阮,你是不是……是不是在庙里被吓到了还没好啊?”
“你四爷爷他们好好的啊,要像你说的,村里人不得被他们吓死。”
宁星阮心里发凉,有些疲惫地低下了头,明明是他亲眼看到的,怎么在叔叔眼里又是另一副样子。
又是这样,一回到村里,又开始发生这样的事情。
身体有些无力,他看了一眼四周,一走进这个村子他就像陷入了迷障中,分不清真假虚实。这一刻宁星阮无比强烈地想要离开这里,只要离开了,大概就再也不会发生这种事情了。
身后靠上来的身体贴着他后背,虞先生安抚地捏捏他的手掌,微微低头附在他耳边道:“我看到了。”
宁星阮心中一定,茫然无措的情绪散去,他微微回头,虞先生下巴就贴着他的耳尖,轻轻蹭了蹭:“别怕,不会有事。”
虽然知道虞先生只是个普通人,但听到他这么说,宁星阮却十分安心,很奇怪地,他就是觉得无论遇到什么事情,虞先生都能解决。
“好,我不怕。”宁星阮小声回道。
“这,咱要不先回去?”宁平阳看着头凑在一起嘀嘀咕咕的两人,心里有点别扭,又不知道哪里不对,总之他不由自主地出声打断了两人,并且下意识地拉了一把宁星阮。
宁星阮及时松开了虞先生的手,被突然拉着往前走了一步,他心脏差点跳出来,幸好两人的袖子都足够宽大,才没把一直牵着的手暴露在叔叔眼皮子底下。
他不怕被宁平阳知道两人的关系,如果时机成熟,他甚至要亲自当面告知叔叔,自己有恋人了,虽然对方也是男的。
只是现在两人关系还没有稳定下来,就算他不介意,也要考虑虞先生的想法。
不过当着长辈的面做出这种、这种暗地里偷偷亲密的行为,还差点被拆穿,宁星阮脸红红的,一直红到了耳朵。
他紧张地看了虞先生一眼,就见他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还眨了眨眼睛。宁星阮也跟着眨眨眼,忍不住笑了。
宁平阳看了两人一眼,又看了一眼,迟疑地皱起了眉头。怎么回事?怎么总感觉不对劲?
宁平阳在前面走着,宁星阮跟虞先生跟在后面。两人没有说话,保持着距离,走路间袖口时不时轻轻碰到一下,宁星阮都觉得面色发烫。
他看了一眼前方的叔叔,有悄悄扭头看着虞先生,恰好虞先生也看过来,两人对视间便笑了,宁星阮没忍住笑出了声,惹得前面的宁平阳狐疑地回头看了一眼。
收起笑脸,宁星阮做出诧异的表情:“叔,怎么了?”
“哦,没事,没事……”宁平阳视线在他脸上扫了两圈,嘟囔道。
到家后,宁平阳十分热情地泡茶,给虞先生倒上,才再次表达了自己的感谢。
上次宁星阮大雨天跑进山里被虞先生收留,宁平阳本就对他心存感激,这次他又救了宁星阮,还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他的请求,让宁星阮住在他那里养身体。
这份大恩,宁平阳简直不知道该怎么报答了。
虞先生微微摇头,看着宁星阮隐隐带着笑意:“您不必这么客气,我与他相处很愉快。”
宁星阮看懂了他的眼神,抿着嘴低下了头,生怕被叔叔看到自己的表情。
几番感谢后,宁平阳才看着宁星阮,轻轻叹了口气:“现在祭祀的事儿一塌糊涂,我想着迁坟可能也不用迁了,你再歇两天,身体没事儿了就赶紧回去吧。”
“……我看看,过两天没事就回去。”宁星阮硬着头皮应道。他本就有离开的想法,回来了有将近半个月的时间,是时候回学校了。只是……
他看向虞先生,见虞先生垂着眼眸,表情疏离,又隐隐带着些郁色。
看得他心里一空,有些紧张又有些难受。
他忽然生出了迫切的念头,想要上前去紧紧抱住虞先生,这样才能填满他心里空档。这样有些矫情的想法,让宁星阮抓着衣角强硬按了回去,他指尖因为用力有些泛白,直到感觉到疼意,才回过神来。
“也行,就是村里几个老头神神叨叨的,你别理他们,一个个老糊涂了都……”
气氛有些沉默,宁星阮和虞先生便听着宁平阳说了些近几天的事,然后他便兴致勃勃地想陪虞先生喝几杯,说着就要去买几个菜。
宁星阮见状赶紧阻拦道:“叔,虞先生身体不好,不能喝酒的!”
没等宁平阳说话,虞先生看了宁星阮一眼,嘴角带着意味不明的笑:“略喝几杯没什么大碍。”
听了这话宁平阳更是来劲了,立马起身,走之前还嘱咐宁星阮好好招待虞先生。
院门关上,小院子里一时间陷入了沉寂。
宁星阮坐立不安,手指抓着衣摆松了又紧,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怎么就又开始委屈起来。
他好像有点烦这样的自己,情绪完全不受控制。
轻轻一声叹,黑色的衣摆出现在视线里,虞先生坐到了他身边。拽着衣摆的手指被掰开,手被包在大掌中,宁星阮轻轻动了动,握着他的手力度又大了些。
“我还没委屈,你倒先委屈起来了。”虞先生哼笑道。
宁星阮抬头看着他,见他脸上带着笑意,刚刚的疏离仿佛幻觉一样不留丝毫痕迹,他抽抽鼻子道:“我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