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凉的小指尖轻轻点在耳后,皮尺绕着颈部慢慢扣紧,宁星阮僵着身子微微仰头,连呼吸都收敛起来。
温凉的气息喷洒在耳垂上,他往另一侧躲了一下,右半边脸整个蹭到了青玄的掌心里。
“疼?不好意思。”青玄立即收回手,歉意道。
“没有,有点痒……”耳后的手指移开,宁星阮忍不住伸手蹭了蹭那块皮肤。
他从来不知道定做个衣服竟然要这么麻烦,就差把他的手指一根一根量个遍了。
老人拿出一本泛黄的册子,把尺寸一一记好后,表示还有些细微的地方要根据宁星阮的个人习惯调整。
只穿一天的衣服,宁星阮本想说也许不需要这么麻烦,但见青玄道长没有异议,也打消了开口的念头。
“我要去山神庙续灯,小友你在这里等一会儿可以吗?”青玄把尺子递还给老人,低声询问。
宁星阮听要他自己呆在这里,心里微微发沉,但也不想耽误青玄的正事,勉强扯着嘴角应道:“您去吧,我没事的。”
他不知道自己看着对方的眼神是多么无措和依赖,乌润润湿漉漉,可怜巴巴的像只在求助的幼鹿。
让人忍不住生出恶劣的念头。
青玄眸色暗了暗,看着他,最终放轻了声音道:“不会很久的。”
他转身走出院子,宁星阮靠着门框遥遥看着他背影消失,摸了摸手腕上的串珠。
也许是心理原因,青玄道长一走,他就觉得周围温度都低了几度。
老人摊开布料用尺子一点一点丈量做记号,宁星阮百无聊赖地悄悄打量屋里的陈设。屋子里很大很空,除了挂满了墙的布料,就只有一张桌子,一把椅子,桌子上木盒里放着老人的工具。
屋子东南角有扇门,门上挂着块布当门帘,里面应该就是老人生活的地方。
宁星阮收回目光,总觉得不知道哪里有点不对,仔细想了想,他忽然想起来,从外面看这栋屋子,明明只有一间房,那门后面不可能还有房间。
他心绪不宁地低下头,暗想也许老人住在外面,只是图清净才特地进山来做工。
青玄道长带他过来,这里肯定不会有问题。
手脚慢慢变凉,宁星阮频频向外看,盼着青玄道长赶紧回来。
屋外起了风,周围的树在风里哗啦啦作响,原本晴空万里的天气慢慢阴下来。
层层树枝遮挡下本就光线不强的小院子,更加昏暗,宁星阮觉得周围的氛围随着光线变弱,越发的让他心绪难安。
青玄道长迟迟不来,惶恐焦躁涌上心头,他鼓起勇气,对正在忙碌的老人小声道:“天要下雨了,我先回去吧?”
老人手停下,动作迟缓地抬头看着他,声音像是两块铁砂皮摩擦发出来的一样:“下雨了,要下雨了。”
宁星阮看着她,觉得自己甚至听到了她关节摩擦发出的咔咔声,凉意直透心底,他低下头不敢再直视这位老人,微抖着声音道:“那我走了,您、您多保重。”
“去吧,去吧。”老人说完发出一阵粗粝的笑声,嘎嘎响,吓得宁星阮头也不回的飞奔出了小院。
踏出小院没两分钟,哗啦啦的雨幕就落了下来,天阴沉沉的压着,仿佛随时会塌下来。
冰凉的雨水浇在头上,宁星阮抹了把脸,回头看看,还是没勇气回去,到山神庙也只有十几分钟的路,还是直接去找青玄道长比较安全。
脚踩在泥水里,瓢泼一样的雨水肆意打在身上,雨幕密集,目之所及,山石树木全都被白花花的雨雾遮住,只能隐隐看见前方五六米的距离。
山里的低温让他止不住的发抖,明明只有十几分钟的路程,他却觉得格外漫长。
宁星阮心中焦急,他觉得自己跑了很久,眼前的路却仍然看不见尽头,不祥的预感萦绕在心头,他控制着自己不敢深想,却仍旧止不住的生出深深的恐惧。
像是在印证他的想法,身后出现若隐若现的脚步声,踏在泥水里的声音在雨声中尤为清晰。
忽地一声尖利的啸声炸响,夹杂着哭嚎和惨笑声,闻之头皮发凉,心头发闷。
宁星阮被身后的动静吓到,顾不得地上湿滑,再次加快了速度。
恐惧让他呼吸急促,体力迅速流失,身后的声音越来越近,就在他满心绝望之时,一段眼熟的青石台阶出现在路边。
他几乎是喜极而泣,脚踩在石阶上时,他腿都软了,硬撑着一口气往上爬。
走上最后一阶台阶,他笑意僵在了脸上。
透过雨幕,宁星阮逐渐看清了前面的建筑,高墙青瓦,飞檐斗拱,朱红色的大门紧闭,前面两座石狮子威严怒目,是一座很气派的大院子。
不是山神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