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瑜回a市只短暂修整了两天, 之后便又立刻投入了新的巡演。
一个月多月的时间，她巡演了十几个城市。每一站都能收到来自山水的花束。
等她结束巡演回到a市，已经是7月份了。
回去后, 沈瑜便投入了到了新剧《霍乱》的排练中。
这部剧是团里的原创剧本，主要讲述了古代某村落发生霍乱之后发生的一系列故事。这是一个庞大的群像剧, 沈瑜是其中的主演之一。
这天，团里邀请了市里文艺相关的几个领导来现场观看《霍乱》的彩排，请大家讨论并指教。
也是在这里, 沈瑜又一次看见了章江。
她很快调整好自己的情绪，正常地完成了彩排。
结束后, 理应是一场交流会。
沈瑜不想参加，找了个理由请假了。
在会议室外的走廊，她迎面撞见了章江。
对方主动热心地同她打起了招呼。
沈瑜也礼貌地问了声好。
不知道是不是衣着的原因, 她觉得章江比颁奖那会儿清瘦了些。
“听说《拂晓》前段时间的巡演很成功，恭喜啊。”章江依旧是一副和蔼可亲的长辈模样。
沈瑜客气地谦虚了一下，说是谢谢观众的青睐。
“小沈啊, 我有朋友很喜欢你的舞蹈。咱们加个微信吧, 以后你有演出，我也好去捧场。”章江说着, 主动掏出了手机。
沈瑜面露犹豫，没有动作。
章江见她迟疑, 玩笑道：“怎么了？是不是没带手机啊？”
话音落下，沈瑜的手机响了一声。
……
空气里一阵沉默。
沈瑜抿了抿唇，叹气。
“章老师，你不用打探了。我已经知道了。”
章江愣了一下：“知道什么？”
沈瑜定定看着他, 眼神清明。
“山水。”
章江稍顿, 似是没反应过来。
片刻, 他扯扯嘴角，一脸的不知情：“山水？什么山水？”
沈瑜的生活一直很简单，她也不太喜欢弯弯绕绕。
连续几次下来，她已经有点搞不清章江的目的了。
要不是谢新昭告诉过她，她可能真的就被糊弄过去了。
想到这里，沈瑜胸口堵了一口气。
“章老师。”她吸了口气，郑重道，“您说的朋友，就是您的妻子吧？”
章江的脸部肌肉顿时一僵。
他怔怔看着眼前淡定平静的女生，微微惊讶：“你都知道？”
沈瑜轻轻点头。
她指了指走廊尽头的位置，示意去那边说。
短短的几步路，章江走得很慢，脸色也不太好。
到了窗口，他斟酌着缓缓开口：“小沈啊，既然你知道了，我也不瞒你。其实你妈妈这些年一直对你很愧疚。你出生以后她的情绪就一直不太好。当时还不知道，现在想想大概是产后抑郁吧……”
沈瑜默默听着，垂下的手握成了拳，手心不自觉沁出了湿意。
“你可能不记得了，她和你爸爸的关系到后面变得很差。她不是故意不要你的。”
章江的话被沈瑜打断：“不是故意不要我？可这么多年她从来没有找过我。”
沈瑜身边不是没有离异家庭的孩子，可他们至少还可以和父母见面。不像自己的妈妈好像从此失踪了一样。
章江话音一顿：“不是这样的，她只是不敢。她怕你怪她，一直没办法面对你。我不是想要求你什么，只是希望你不要误解她……”
“不敢？”沈瑜皱了皱眉，“那现在又为什么要送我花？您又为什么要加我的微信？”
章江的声音有点低：“现在我……”
他顿住，脸色忽然变得很难看，呼吸一下急促起来。
沈瑜一愣，连忙道：“你怎么了？”
章江难受地说不出话来，闭着眼睛就要一头栽下。
沈瑜眼疾手快地挡在他面前试图扶他。
可惜男人的体重太重，她又没有做好准备。
两人一起跌到了地上，发出“砰”地一声响。
旁边办公室的门立刻打开，好几个人循声跑过来。
“怎么回事？”
沈瑜顾不上自己，连忙冲来人喊道。
“快打120！章老师晕倒了。”
一阵兵荒马乱。
沈瑜跟着救护车一起到了医院。
一起前去的还有廖老师和文联的一个年轻人。
医院里，沈瑜作为当事人白着一张脸和其他两人站在医生对面。
“名字？”
“章江。”
“年龄？”
“不知道。”
“过往病史？”
“不清楚。”
……
几人和章江都不熟，对医生接二连三抛出的问题一概不知。
最后还是章江的同事用章江的指纹解锁了他的手机，打给了通讯录里名为“老婆”的人，接着一直陪在床前等人过来。
沈瑜和廖老师则一起坐在急诊病房外等候消息。
没过太长时间，一个身着长裙的女人急匆匆地赶到了。
她脸色苍白，神情很紧张。
“我是章江的家属。”
沈瑜抬眸，目光不其然和对方对上。
女人目光躲闪，移开了。
沈瑜垂下眼，捏着手机的手心隐隐出了汗。
“家属跟我过来。”护士看到余清，将她领去了医生办公室。
廖老师拍拍沈瑜的肩：“你在这儿等下，我也跟着去看看。”
沈瑜点头应好。
她低头，撩开自己的裤腿。
两个膝盖都肿了一圈，此刻青了一片，隐隐泛着痛。
沈瑜扫了一眼，默不作声将裤腿放下来。
就在这时，手心的手机震动起来。
沈瑜接起电话，轻轻“喂”了一声。
谢新昭像是装了个情绪的感知雷达，立刻问她：“怎么了？”
沈瑜顿了顿，将事情简单说了。
“你在哪？”谢新昭问。
沈瑜：“市一院急诊。”
“等我。”
谢新昭只说了两个字，沈瑜却莫名心定了不少。
不一会儿，廖老师先回来了。
沈瑜站起身来。
“沈瑜啊，章老师没什么事了。他家人也来了，我们可以离开了。”廖老师做了个走的手势，“走，我送你。”
“不用了廖老师，我男朋友来接我。您先忙。”沈瑜礼貌道。
廖老师稍顿，笑了；“行。那我走了。”
沈瑜男朋友对沈瑜的体贴周到在团里是出了名的，他也早有所耳闻。听沈瑜这么说，他也就不再多说什么，先行离开了。
沈瑜继续坐回椅子上。
又过了几分钟，一袭绿色裙摆出现在她的视线。
沈瑜抬头，呼吸有一瞬间的停止。
自从怀疑山水就是妈妈后，沈瑜也想过几次两人会面的情景。
但她怎么也没有想到，现实会是在人来人往，声音嘈杂的急诊走廊。
余清应该是还不知道沈瑜已经知道了她的身份。
看着沈瑜的目光有些闪烁，情绪复杂。
她捏了捏自己的裙摆，看起来有些紧张和不知所错。和那晚在路边精致优雅的样子大相径庭。
“谢谢你们把章江送到医院。”她的声音有点轻，也有点颤。
沈瑜扯扯嘴角：“不用谢，应该的。”
话音落下，旁边忽然传来一道急促的声音。
“小瑜！”
两人同时转头。
谢新昭一脸着急地跑过来，揽住沈瑜的肩膀。
“没事吧？”
他上下打量沈瑜，顺手理了理她颊边散落的头发。
沈瑜摇头：“没事。”
谢新昭的目光却定在了她的裤子。
——裤腿靠近膝盖的位置，有两处没掸干净的白灰，在她黑色的裤腿上有些显眼。
还没等沈瑜反应过来，他已经俯身蹲下，小心翼翼地揭开沈瑜宽松的裤腿。
看到又青又肿的膝盖，他的动作一顿，抬起头来。
“疼不疼？”谢新昭皱眉问她。
沈瑜摇摇头，有些不好意思想要拉下裤腿。
谢新昭微微叹气，起身。
整个过程中，余清一直怔怔看着两人。
谢新昭转头，向她点点头打招呼。
余清张了张唇，正要讲话时，章江的同事从里面走出来。
“章老师醒了。”
余清立刻进了病房。
沈瑜站在门口，没有动作。
“走吧。”她看向谢新昭。
她现在进去，几个人都尴尬。
谢新昭点点头，背对着沈瑜蹲下身。
沈瑜一愣：“做什么？”
“背你。”谢新昭抿唇，回头看她，“走路不疼啊？”
他转回去，反手拍了拍自己的背。
沈瑜一顿，乖乖趴在他的背上。
“其实也不是很疼。”她小声说。
“别逞强。”谢新昭背着她往回走，歪头看她。
沈瑜安静几秒，“哦”了一声。
从摔倒到现在，谢新昭是唯一一个一眼就看出她膝盖问题的人。
她偶尔也会想要屈从于这一刻的柔弱。
急诊中心什么病人都有，家属病人都心神不安。没有多少人关注他们。
出了急诊，两人外表和姿势立刻吸引了不少的目光。
沈瑜不好意思地将脸埋进谢新昭的颈窝，小声催他：“快一点。”
谢新昭低笑，手臂将她往上颠了颠。
“害羞啦？”
他嘴上调侃着，行动上却听话地加快了步伐。
到了车上，谢新昭要沈瑜等等。
他离开去医院的便利店买了冰矿泉水和一个薄毛巾。
“将就敷一下，我们回家。”
沈瑜点点头，用毛巾包着冰水按在自己膝盖。
冰冰凉凉的感觉沁入皮肤，缓解了一些痛感。
到了这个时候，沈瑜才把事情仔细地同谢新昭讲了一遍。
谢新昭仔细观察沈瑜的神色，将自己知道的事告诉了她。
“他们好像要出国定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