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着两节课, 都被任课老师占了下课的时间。她们的说辞像是从同一个机构培训出来的:“把这题讲完再下课,要上厕所的自己去。”
然后讲完那道题,没等多久, 上课铃就响了。
夏知予一直没机会往四楼跑。直到下午大课间跑操结束的时候,她等在操场的铁网外, 等高三(1)班的队伍跑出来, 她才紧紧跟了上去, 从队伍中找到熟悉的人影, 伸手拍了拍他的肩。
那人也抬手擦汗,感觉有人拍他, 下意识地骂人:“你当我是《中国好声音》的椅子啊, 拍拍拍, 没到我为你转身的地步呢。”
“...”
夏知予绕到前面:“学长, 是我。”
黎川听到熟悉的声音,放下胳膊肘,在看到夏知予的第一秒他就跟被人敲了警钟似的记起许京珩对他的忠告。
不能在夏知予面前乱说话。
他立马拍了拍自己嘴, 插科打诨道:“不好意思学妹, 我以为叶霄呢。你别往心里去。我还是愿意为你转身的。”
跑完操, 大课间也没剩多少时间了,夏知予没打算兜圈子, 开门见山地问:“他今天没来学校吗?”
都没说那人的名字,黎川就知道她问得是谁。
“来过。有点事, 又请假回去了。”
“哦, 那他没事吧?”
夏知予本来想问,他是不是因为生病或者身体的其他请假回去的。很显然, 理解又出现了偏差。黎川想起他那好兄弟出了什么事都一副嘴硬硬抗的模样, 也没法说违心话安慰她, 便收起那副不正经的模样,如实告诉夏知予:“不好说。”
‘不好说’这几个字吊足胃口。要不是黎川语气严肃,她甚至会觉得他在开玩笑。
“那他是生病?还是哪里不舒服?”
黎川这才意识到夏知予问得‘他没事吧’,只是在问身体方面的问题:“他人没事。是家里的原因。”
夏知予终于松了口气:“没事就好。谢谢学长。”
两人不约而同地没有继续这个话题,一个不拿朋友的**到处乱说,一个自觉地保持应有的边界感。
进步的喜悦没法办在当天跟他进行分享,倒是晚上回家的时候,陈淑敏看到她的成绩条,高兴地给夏宏深打了个电话:“你一会儿回家,顺道买点礼品回来。”
夏知予以为陈淑敏要给她大补,牙刷都来不及拿下,含在嘴里,喊了一声:“我800米跑了第一名。不用补的。”
她记起有一年寒假,陈淑敏非要给她熬阿胶,她不知道陈淑敏是怎么想,但凡她拿阿胶和黄酒熬制阿胶糕,她都能吃下去。陈淑敏非要她喝阿胶原块熬成的汤汁,浓稠的汤汁挂在煎煮壶壁上,整个屋子都是阿胶的腥气。味道倒是有些甜,只要捏住鼻子,其实也没那么难以入口。
直到她看到阿胶的原料上写着驴皮,那一刻,按照程岐的话来说,她真的反胃反到差点退出生物圈。
从那以后,陈淑敏要给她吃什么滋补的东西,她都下意识地拒绝。
陈淑敏挪开电话:“不是给你买的。你抓紧洗漱。”
夏知予这才放心地关上洗手间的门。
等她出来的时候,夏宏深已经到家了。路过主卧,她清楚地听到陈淑敏和他之间的对话。前边没听全,大致是陈淑敏让他买礼品回来,结果他空手回家。
“让你买点东西怎么这么费劲儿?电话里不都说清楚了吗?”
“这么晚了,我上哪儿给你买这些东西去。再说了,人稀罕你这几件东西吗?”
“怎么说也是个心意。予予这次成绩进步不少,我总得谢谢人家吧。”
“知道他家最近什么情况吗?你就去谢谢人家。”
屋子里安静了几秒,隔着洗手间的门,夏知予都能听到管道的水流声。
“他家什么情况?”陈淑敏问。
夏宏深叹了口气,:“许总前妻,这段时间突然回国了。一回来,就把她亲妈气得住院。许总算是靠岳家起家的,所以就算俩人离婚这么久,他也还挺照顾俩老人家。我听许总说,他这丈母娘近几年状态不是特别好,经常记不起事,就是记忆退化,老年人没防住的那类疾病。老人家看到常年在外的女儿回来,估计受了刺激,眼下在医院住着呢。所以他们现在自己的事都忙得焦头烂额的,你别去凑热闹。真要谢,你让予予在学校里谢许京珩不就行了,他俩一个学校,见面多方便。”
“许总也是近几年才回南樟的吧?那这么说,许京珩之前都是跟外婆外公生活?”
“啊,怎么了?”
陈淑敏突然敛声,迟疑着说出自己的顾虑:“我听说这类留守儿童性格上是不是都会有些缺陷?那予予跟他相处,会不会出什么问题啊?”
“这都快成年了。能有什么缺陷。”
“怎么没有了。我听我同事说,她那侄子从小寄养在爷爷奶奶那里,虽然各方面都挺优秀,但是性格方面还是时不时地暴露出一些问题,严重的可能还会有一些不良行为习惯。比如说情绪失控容易冲动、自我封闭、内心迷茫...”
她正掰着指头细算,还没等她一一列出来,卧室就被人推开了。
陈淑敏愣了一下,扭头看见夏知予站在门外,大概是屋内白炽灯太亮,照在她脸上显得没什么气色,陈淑敏以为她身体不舒服或者有什么难言的心事,便下床穿上拖鞋走过去,问她:“怎么了,予予。哪里不舒服吗?怎么头发都没吹干。”
夏知予以为自己会有很多想说的话,但是每次碰上正经的事,她就开始不善言辞,或许也正是因为拙言的缘故,开口时正好撇去了所有华丽的修辞,只剩下最直接的偏袒。
“他没有问题。”
“啊?”
“妈妈。学长他很好的,没有什么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