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拿包起身, 和朋友说:“我先走了。”
孙滢她们都是有眼力见的,连忙挥手:“哎,好, 路上小心啊征征。”
“好。”
宋南津在外面等, 文征出去前回头看了眼他们, 汪邱拍拍她胳膊小声说:“没事儿,征征,回去好好复习, 跟咱哥好好的啊, 没什么矛盾。马上过几个月还要报名什么的, 咱等你好消息。”
不管什么时候,总有这些朋友站她身后。
文征心里有点感触, 轻轻道谢。
出去后再看眼前男人,说:“走吧。”
宋南津帮她接手里东西,淡道:“我拿吧。”
文征说了声好, 下意识看向宋南津,可他没什么反应。
上车后,东西放后座。
文征试图找话题:“最近复习, 和小曲聊天一问才知道,原来她最近也在想回去重读呢, 不过她是一边工作一边复习, 我感觉压力还是蛮大。哥, 你觉得呢?”
他开车, 没怎么理:“嗯, 看个人吧, 我不知道。”
文征又说:“嗯, 我也是……”
宋南津望外面后视镜, 转方向盘,转弯。
话被落到了空气里。
淹没在汹涌车潮中。
无声尴尬。
文征知道,宋南津还在生气。
他这样,她也就不再讲话,扭头望车窗。
回去时孙滢在手机上问她情况怎么样。
她说:[好像还在生气。]
孙滢:[哄,哄啊!!]
文征看到这俩感叹号都感受到朋友在那多着急。
她看着宋南津去书房,打字:[怎么哄?他不是一般人,三言两语哄不好。]
孙滢:[那也哄,是男人就没有突破不了的防线,要么是你没找对方向口,直接上,去抱,去亲,撒娇。]
文征:[先不说了。]
文征进去的时候宋南津在书房忙,电脑打开,他人站在桌面前,视线盯着屏幕上的什么在看。
文征走过去,说:“哥,你在看什么?”
桌上掉了只打火机,是他的。
文征经过桌面时拣起来,捏着冰凉的管身想了想,走过去。
“那天的事情我想过了,我觉得咱们还是要好好谈谈心,总不能一直这样僵持下去,我感觉,咱们要不再聊聊。”
“嗯?”她试探着问。
宋南津眼睫垂了垂,看不透心思地收手,指尖沿着屏幕边缘抚了抚,想合上,可动作到一半又止了。
他说:“你想聊什么。”
“我们的关系。”
宋南津手指又拿起桌上一个挂件,那是只左右摇晃的小狗,文征买的,他说要放他书房,他喜欢。
现在在他手里。
他指节勾着,又长又白,画面很赏心悦目。
他看着,说:“事实上,这些天我也一直在想一些事。”
“什么事?”
“征征,你过来,我有话跟你说。”
文征有些防备地望他:“说什么?”
“你先过来。”
文征试探着,只能朝他走过去。
他说:“你看看这电脑。”
文征望着桌面,那上边打开了一些文件夹,密密麻麻分不清字。
她想说这上面有什么。
可扭过头,手腕突然被他攥住,之后就是毫无防备的,她人被他巨力往桌上一扣,“咔”地一声,手腕就被他牢牢铐到了桌边。而文征还背着身,胳膊被扭了过去,那个姿势会令她哪怕只是单手被拷,可人也动弹不得,别扭至极。
文征骤惊:“你干什么?”
宋南津直起身,漫不经心:“说事啊,你不是要说吗,我们来好好捋捋。”
文征呼吸都开始急促起来,背靠桌,手腕却被迫弯过去拷桌上的感觉非常不好,那姿势令她难堪,她试着去挣,完全挣不开,反而叫她手腕疼痛不已。
“哥,你放开我。”
可宋南津却丝毫不在意,已经握着鼠标点击其中一个文件夹。
一张照片弹了出来。
那是知名商会,上面是大合影,上面站有很多西装革履的人,有男有女,光鲜亮丽的场合,大家穿着打扮也是名媛贵妇,文征一眼看到其中的宋兰春。
她心里开始逐渐不安,好像意会过来宋南津想说什么。
他拿起一支笔,点了点屏幕其中一个中年男人:“这个人,认识吗,这是谁?”
文征只是看了一眼,立马撇开眼,压着呼吸说:“我不知道。”
宋南津轻笑了笑:“新贸易的会长,滨城商业大亨,去年首富竞选者,年入百亿。”
他又指了一个,抬抬下巴。
“这个呢?”
男男女女的,可意义和刚才一样。
她还是说:“我不知道。”
他扯了扯唇,侧目,捏着笔的那只手又去捏她脸,要她看自己:“不,你知道,而且没谁比你更熟。你从小跟着宋兰春去见应该很熟了吧,这个,也是她幕僚之一,给她出主意,也是当初提建议让她收养孤儿孩子的。养一个成绩好还听话的孤儿,一是为外面名声造路,慈善家可以拉来很多善款,二,还有一个选择,可以为那些资本家,挑留一个喜欢的。”
他手里冰凉的笔顺着文征脸颊往下。
挑起她下巴。
文征被迫于他对视,看见他没什么神色的眼。
“比如像文征这样漂亮的女孩子。”
文征呼吸更紧了。
“宋兰春是个利己主义者,让她收留孩子,她当然可以,也不是差那份钱,她可以对你很好,但如果有利可图,照样可以把你丢掉。譬如,把这个漂亮又沉默的女孩子,送给什么喜欢她的资本者?那十多年,她的性子已经被造就了,她改变不了现状的,她面对那些时应该很害怕,知道自己那么信任的人原来是这个想法,她恨透了,是吗。”
文征身子开始颤抖,很不明显,但确实有。
她不知道,他怎么知道那些。
那些埋藏很深的,她从不对人说的。
这反应更令宋南津想笑,他轻笑一声。
毫无情绪的。
不知意义的。
“原本我在芝加哥不知道你为什么能做那么绝,和我说那么狠的话。也不知道你为什么能愿意牺牲自己也要气她,我一直想不通,哪怕你姨母过世了,也不至于把你气成这样,你是知道这些,你恨极了那些人,你对宋兰春的感情很复杂,你感恩她养育你的,却又恨极了她的决绝。同时,也恨极了我。”
像自言自语的,也像自嘲的,宋南津轻笑。
“难怪,我在关键时刻会被文征抛弃,因为我不是她那一阵营的,我姓宋,我住在宋家,我是宋家的人,同时我看上去也和那些人一样。在当时的她心里,她和张寄那种一穷二白的男孩子才是同一阵营。她喜欢我,却也讨厌我,她对我的感情很复杂,很说不清楚,但她愿意强压着,谁也不告诉,哪怕平庸一生,再不相见……”
“你哪来的这些?”文征终于冷静下来,问。
“我后来会在芝加哥知道,你猜我是哪来的。”
文征不知道,她脑子很混乱,她知道宋南津要找她算账,却没想到连带着这些一起说。
他在芝加哥就知道了。
他回来后又发生了那些事。
那么他回来,也是为了她吗。
那支笔的笔盖被他指节顶开,却又被合上,一来一回,重复以往。
宋南津又轻声开口,像是以她的心态和自己对话。
“也是,文征怎么能和宋南津上床呢,他那么光芒万丈,那么无法比拟,他是个资本子弟,是文征此生最痛恨的人群,她眼里拿权弄势的那种人,她怎么能和他有关系,她喜欢他,却又憎恨他,她对他的感情很复杂,说不出是爱慕还是讨厌,还是惺惺相惜。我猜,那天晚上她会和宋南津说出亲她那句话时,本身也是报复性的放纵了吧,其实这种心理不难猜,文征过得太单调了,她羡慕又痛恨那个叫宋南津的人,她想拉他下来,想沾染他,感受那一时的爽感……”
他眼睫轻颤,垂下,看向她:“所以你每次的下意识反应就是跑,是吗?”
“你真正拒绝我的原因,是这个吗,告诉我。”
文征为难地趴桌上,手被拷牢了,发颤着,说不出话。
那些深埋在她心里的,一些过往的,阴暗的,阳光的,每一面,全部被他剖析得清清楚楚摆出来。而她甚至不知道,他究竟是什么时候剖析出来这些的,他知道,却也愿意看着她,愿意和她玩。
她腿开始发软了。
她的下巴被他捏住,抬起,看他。
“说话。”
文征摇头:“都过了。宋兰春实际上没有那样做,只是我自己知道的,那天我姨母过世,张寄的母亲也过世了,没有人帮我,只有张寄说,他永远站在我这边,他妈妈……”
文征喉咙有些发哽,有些软意。
“他妈妈真的是很好的人。”
宋南津轻笑出声:“是好,谁都好,只有我不好。”
“过不了的,文征,没有过,就像你那天跟我说那些话的时候我说了,在我这里,永远也过不了。”
她试图挣开,手在桌椅上磨半天也纹丝不动,反而手腕勒出痛痕。
宋南津弯下身,捏着她的脸,轻声说:“征征,说句心里话,你心里有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