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征过去, 是想说向飞文的事。
他滥用职权,不守行规,作为领导无良无才, 德不配位。
文征想揭发他, 告密他。
让所有部门人员都知道他的真实面孔。
她端着茶水进去。
可看到宋南津的那一瞬, 她发现她什么底子也没了。
灰白调的办公室,摆放完整的茶几沙发,桌上放有摆件、茶具。墙上是行规, 部门职责术语, 以及近年成就。
而宋南津坐于落地窗旁, 天际如幕帘。
沉静、内敛。
文征大脑一片空白。
她端着茶盘走过去,一杯杯放置到几人面前, 压了进门本想直接摊牌的冲动。
到他们面前时柔着声规规矩矩说一句:“请喝茶。”
向飞文视线投她身上,道:“你怎么进来了,又没喊你。”
文征解释:“巫姐让我来端茶。而且向总今天辛苦, 我总该斟茶倒水。”
向飞文看了眼她动作,心里觉得她可塑。
好歹还是有点眼力见。
他想奉承宋南津,这是首要目标。
他算不上是什么实权人物, 所以想提升。宋南津有钱,商业版图很大, 他家里在国内外都极知名。这世界上有什么是钱办不到的?攀上宋南津, 未来职业路途他可想而知。
向飞文笑着展手示意:“宋先生, 您请。”
文征立马去把杯子往宋南津那儿递, 低着头, 结果手抖, 茶不小心泼出来半杯。
滚烫的热水浇到手背上, 红了一片。
她抖了抖。
宋南津无波无澜的眸动了下。
可模样姣好的实习生声音快柔到骨子里:“宋先生请慢用。”
文征面色不改地收手, 拿好托盘站直身。
“行了,你出去吧。”
向飞文准备请人,好方便自己和人议事。
文征却站那儿半天不动。
向飞文要说的话欲言又止,不大愉悦地看去。
“你还站这干什么?”他用眼神示意她回工位。
文征知道。
办公室都设有专属线路监控设备,她的一言一行都会被记录下来,门外是忙碌行走的各部门人员,而一墙之隔外,是大办公间。
几十人正在电脑面前办公。
她如果此时在这闹出些什么,哪怕没有善终,那起码影响也绝不会小。
她要闹吗?还是说委婉点,换个方式?
思及此,文征已经当机立断做出决定。
她压住有点抖的手,抬眼,平静道:“向经理,是您要我过来的您忘了?”
“我?我什么时候说了。”
“上午。您说今天要来客,要我,好好招待公司贵客。”文征特别加重了那个“招待”二字。
向飞文愣神不解:“我什么时候说过这话?先不管,我们要谈事,麻烦你先出去。”
文征却更为淡定,在心中吸一口气,尽量快速说完要讲的话。
“向总,您昨晚跟我私发消息说在您底下做事的一律要交好处,不交的,您一律都不会要好过。您自己忘了?向总,您不能这样卸磨杀驴,进公司之前说实习生待遇优厚,是,我们确实是实习生,可我们也有尊严,您不能说话办事全看心情吧。去年隔壁部门的向实是您亲戚,您直接一个月让他转正拿几倍工资。可我们就什么也没有,您还说只要有好处,工作岗位您都包,至于那个好处指什么,那谁就不知道了。”
文征一段话说得有真有假。
她就是要人浮想联翩不得所解。
反正他们台领导最严令杜绝此事,哪怕下边有人品德不端,她也不信,这偌大一个台没有一个讲理的人。
向飞文跟人面面相觑。
“你到底在说什么,我听都听不懂,什么好处什么亲戚的,赶紧给我出去。”
文征面色不动:“是,我想我比谁都清楚。”
向飞文咬了咬牙,压低声:“出去。”
文征说:“您要辞退我同事你忘了?就因为您给我们安排的杂活我们不想干,您就给穿小鞋私下辞退,我不知道我们哪里惹了你,但我们只是个没什么多余想法平淡做事的实习生,我们兢兢业业上班,我们什么也没想,可如果这样您都要潜规则套路我们底下女同事,我告诉您,我坚决不服。”
文征声音不大,可刚好能传到外边里面人都听见。
外头经过的员工有些驻足好奇观望。
而坐向飞文对面的人也都颇为惊讶,眼神微妙。
“你到底在说什么?辞退一个女员工,这点权利我没有?不要在这里混淆是非。”
“好,我混淆是非。”文征道:“可我和我同事什么也没做,台里也没裁员,你有什么权利这样做。还有,我记起来去年年终您有通过关系多拿回扣吧?百分之三的回扣利润,百分之二的平时效益利润,或许奖金拿了好多万?不知道领导知道您这样中饱私囊为己图利,还会不会让您好过下去。”
如果前面还能忍,那么后面这些向飞文要坐不住了。
他不知道文征如何得知这些,因为这确实是他做过的事。
若要被人听见上报。
他职业生涯完蛋。
他站起身指着她道:“什么潜规则,什么套路,我有必要潜规则你这种货色?最后警告你一次,给我滚。”
文征被他吓得后退一步,拿着茶托,差点没站稳。
可她扶住了墙,知道自己说到了向飞文最忌惮的要害。
她在想是谁给他这么大的胆子做这些事。
敢做,肯定要敢面对后果。
她不怕丢掉工作,没了工作就再找。
她就是看不惯这些颐指气使的、仗着权利滥用职权的、低级领导者。
哪怕是瞎扯,她也要拉人下马。
她闭了闭眼,继而大着胆子丢出一句话。
“您昨晚要我去您房间说要给我看您的好东西您忘了?至于您那什么好东西我稀不稀罕,那就不一定了!”
一句话掷地有声,惊得外头全都哗然。
向飞文错愕,脸气得涨红。
“你到底在讲什么,贱人,贱女人!”
愤怒支使了他,看着眼前女人,向飞文想也没想照着她的脸就要抬手。
可那一刹那。
他手腕被人牢牢扣住。
所有人都惊呆了。
不知道一直未说话的宋南津何时站起的身。
他面如素简,手却牢牢扣住了对方的腕骨,如桎梏。
“你想做什么?”
声线淡淡,却又莫名威慑。
“你……你。”向飞文忌惮眼前男人,又暗暗使劲。
可不知道为什么,宋南津看着好像没使多大的劲,他却怎么挣也挣不开。
“在办公室企图动手打女人,怕不是什么好习惯。”
宋南津另一只手慢慢扶正桌上被带泼的茶杯,敛着眼,话说得漫不经心:“口出狂语,这样骂一个女人,怕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我没有骂她,我是太生气,我……”
“叫谁滚呢?”
向飞文有些清醒,可还是讲不出话:“宋先生,我……我,是她诽谤我,我只是自主维权。”
“维权?”宋南津轻笑:“能让一位员工说出来这种话,怕不是什么空穴来风。要么是你这领导层做得确实不得人心,要么,就是人品如此,你维的什么权?”
“我……”
“你。”宋南津视线投向文征,抬抬下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