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挂断后, 文征那边空气沉寂了许久。
她站在宋南津的书桌前。
她还盯着手机上的名字,刚刚通话中的声音,半天都没醒过神。
严红跟宋南津他们在一起, 那种场子, 那种背景音, 她几乎第一秒就听得出来。
他们在干什么。
宋南津又要严红打这个电话,又当着那么多人面逗她。
文征手心的虚汗一直没下去过。
她盯着抽屉里那个避孕套,很熟悉的包装, 是他新买的, 还是说曾经留下来的。她觉得应该是前者, 毕竟以前那么久的东西不可能留到现在。
可她不知道宋南津是什么意思。
他故意的,是要她心里不舒服, 要她想起,他忘不了她,还是怎么样?
文征把抽屉关上了。
第二天文征去办公室才发现大家都不怎么敢说话, 前天工作上出现一点失误,大家都挨了批,她觉得只是休息了一天, 也不该事情变化那么大。
直到陈宽在她旁边说:“严红出事了。”
文征神色微微变化。
她下意识想到那场club,宋南津的那些朋友不好对付, 还是说她在上边出了什么洋相?
文征以前也去过, 宋南津的社交圈全部非富即贵, 她知道那儿的都是些什么德行。可原来熟知她的不会敢对她怎么样, 因为大家都知道文征的背后有个宋南津, 可严红不一样, 她又没人罩着。
再或者, 她有宋南津帮衬。
可想来宋南津哪怕找新欢也不可能找那种的。
他的眼光不至于差到那样。
陈宽说:“她, 不是今年新提了辆suv吗,十多万呢,提了两个月前段时间天天办公室炫耀,说咱们都是挤地铁党,不像她,有自己的车。”
“嗯。”文征应。
“昨个儿,追尾了。”
文征有些讶异。
“她出事了?”
“不,不是常规意义的追尾,应该说不是她出事,是她的车出事。”
听陈宽说文征才知道,是严红昨天在外开车,红绿灯前边停得好好的,后边不知从哪驶来一辆劳斯莱斯,砰地一下就照着她车屁股撞了上去。豪车车头报废,严红的车安全气囊弹了出来,把人手机都没给崩飞。
“你要知道她那辆车还是新出的呢,突然出这么个事,别说她多糟心,那辆车往后也得定义为事故车,从此直接贬值一半。”
“所以她人没事吧。”
“人肯定没事啊,就是脸上震出了点淤青,这不今天请假去医院了,听说手机都被摔碎了,你要知道安全气囊那威力。听说霍导都专程请假去医院探望了。”
“昨天什么时候的事?”
“晚上吧,应该□□点的样子。”
陈宽把手里东西搁桌上,笑了:“要她那么嚣张平时欺负你,遭报应了吧,我看就是老天爷看不下去专程整她呢。”
昨天晚上□□点,文征刚洗完澡在房里背资料。
而在那之前,严红打了电话来给她,宋南津拿她手机跟她说话逗她趣,她挂了电话。
一小时后,严红的车就出这个事。
她难免不去想这一小时里他们是出了什么矛盾。
可宋南津向来尊重人,再怎么生气也不可能对女生做这种事。
她猜测,大概是他们散场人群太多太杂,开车时候不知道谁怎么踩了油门才搞出这种乌龙。
毕竟那群人消费多奢靡文征也感受过的,上千万的超跑汇聚一席,百万的消费一晚撒下,赛车跑报废好几辆。
他们那些子弟最不缺的就是钱。
自然也不缺一辆被撞得弹出安全气囊的suv。
所以听闻这事后文征是有些惊讶,但也只当听了一场笑话,听听就过了。
今天文征下班早,五点就开始收拾东西。
宋兰春今晚在家里设宴。
就在宋宅,宋兰春不常回宋宅,要回也是这种名媛类型小聚会,什么富太太阔小姐的。文征差不多都能想到那画面,又是什么敬酒,过去喊人,这个太太那个太太的。
习惯了。
文征收拾好东西下班,没想到会在楼下碰到张寄。
出了电视大楼见着下边那道熟悉身影时,她脚步一顿。
十月天凉,张寄穿了件白t配外套,很清爽,也很学生范。
他们本来毕业就没有一两年,往外一站,大家还如原先青涩。
他们找了家咖啡厅面对面坐,望着外边下班的办公族,张寄递了一张证明过来,以及一张医院诊断书。
“上次的事情,我知道你不会信我。也知道哪怕是真的你心里多少也会对我有意见,但一些事我觉得该和你说的还是得说。”
张寄靠在沙发座椅里,神色平静,言辞恳切。
“那件事情真实性,我是可以保证的。我老师姓向,今年快三十,她结婚八年了,有个六岁的儿子。上个月出那件事的时候,她儿子刚被误诊白血病满一年,因为治疗、维权,我老师顶了太多的压力,刚好带了我这么一个学生,觉得我有前途,极力希望我能北上。”
“那天我送老师回去,是真的,说茶叶也是真的,因为维权的事我知晓也有参与,我觉得那孩子挺可怜,老师很想感谢我,要送礼我。我爸刚查出生病那阵加上工作,我压力真的很大,我不知道该怎么和你说,所以,当老师送我礼这事被同事放大传出去时,我真的慌了。”
张寄冷静下来说话条理很清晰,许是知道自己多少还是站不住脚,稍稍有那么点无奈,可平静后的面容,令文征多了些听他讲话的耐心。
“我问你哥哥,和你说关系那些的,是真的希望你也可以和我一起去北京。也希望你也可以和我从事同一行业的工作,我们未来在一起,我不是别的意思。”
“我爸生病,我承认我是着急了些,但我也是不想你知道,怕影响到你。”
“我不知该怎么说。但没有你,那段时间我是真的过得浑浑噩噩了。”
文征没说话。
张寄说完,想牵她搁在桌上的手,她避过了。
他说:“你,还生气吗。”
文征像才醒神,微微耸了耸肩膀,垂下眼:“嗯。你突然跟我说这么多话,我还有点意外呢,就好像听了这么多,现在重点都已经不是生不生气。”
“我真的没骗人。”
“我知道。”
文征说:“从一开始我就相信你不会骗人,我只是想看一个人的态度问题。”
张寄坐回去,收了收手,垂眸。
“你这段时间工作还好吧?”
“嗯,还成。”
“没有什么困难?”
“没,工作总不都是那样,有事就做,没事就偷偷懒。”
“你哥哥……你在他们家,生活还好?”
“你又有什么事要帮忙?”
“在你眼里我就是这样的人?”
“原本觉得不是,现在不一定了。”文征捧着咖啡杯望向窗外:“在姑母家待了这么多年,生活怎么样又如何呢,不都是这样过来了。”
外面有一群穿着校服的学生经过,没怎么打扮,就是背著书包,一群男孩女孩边说话边笑。
很神奇,文征也不知道这种商业区,放学后的点为什么会有高中生来这,但转而又记起,原来附近有一所高中呢。
她忽然转回头去看张寄:“你还记不记得你妈生病那年,我俩一起走过长门大桥。”
张寄愣了下,像是回忆文征说的那场画面。
“那时候幻想未来,是真幻想啊。我问你以后想做什么,你说做国家栋梁,做高新技术人才,我呢,我说我想学制药,想学生物,也想赚钱,你妈妈生病了,你说从长门大桥的这头走到那头妈妈的病就好了,我不信的,也陪着你走,你知道吗,不管什么时候回头看,我竟然最怀念那时候的自己。义无反顾,赤诚之心。”
文征说着,眼前都像出现了场景。
倾盆大雨。
两个穷途末路的人就那样碰撞到一起。
是朋友,是知己。
可画面消失,她又敛下眼。
“可没想到进了社会,大家都变了。其实我挺怀念大学生活的。”
张寄说:“人总是会变的,不管大学多好,进了社会就是不一样。”
“是。”文征没什么反应:“哪怕当初那么真诚的人。”
张寄拿出了一张规划书出来给她,递到文征面前。
“这是我最近一直在忙碌的另一件事,知道你不愿跟我说话也不愿意理我,但希望除此之外,你能接受我一件请求。”
“什么?”
“南都大学拆迁,砸倒附近居民房,当天有十二人受困受伤,一直在抗议维权。我在奔波,如果可以,希望你作为媒体记者可以帮帮忙。”
“之前为什么不和我说?”
“出了那些事,我可以说吗。”
张寄一直是有自己脾性的,两个人都有想法,碰撞到一起,如果一方不愿意讲,自然容易生隔阂。
文征拿过那张规划单才算明白他讲的这件事。
他说:“对不起征征,我的一切都要为大局做奉献,亏欠你的,于公于私,没有办法。”
文征坐了半天,说:“知道了。”
她拿起包和那张单子走了。
张寄坐在那儿,面前是女人没喝完的半杯咖啡,风中遗留着一点她身上的香味,好像她还在那。
静望良久,手心泛凉。
文征回去的时候家里已经在像开派对一样。
宋兰春不常回,一回便是这样大动干戈的沸腾架势。
文征换了鞋,把东西放进柜子里,接着进去。
牌桌上已经有几个人在坐,有人在喊二筒。
宋兰春在旁边倒咖啡,看见她,笑着说:“文征回啦,今天下班早哦。”
文征礼貌道:“姑母。”
宋兰春道:“来得正好,还记得吗,这是你格新创维的李阿姨,这个是世纪婚纱的张太太,快过来喊人。”
文征撑起笑,过去一个个喊过来:“阿姨。”
牌桌上的几位妇人夸她,心不在焉的:“这是文征啊?好久没见,姑娘又长漂亮了。”
宋兰春说:“是啊,我一直觉着文征比我们家纤纤还漂亮的。”
说着,摸了摸文征的脸:“不知道以后便宜哪个小子。”
文征附和着弯弯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