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唯照常生活。
起码她看起来没什么变化。
这个月她跑了三家建筑公司, 沟通了十几次,好不容易又签下一个单子,然后隔三差五再去陪陪苏桐和她女儿, 周末她还会一个人去福利院做志愿活动。
她原本就是这样生活的, 不会因为谢砚宁的离开就改变太多。
对了,每个星期她还会去谢家, 陪着商妍和谢伯豪聊聊天。
她不怕见到谢砚宁,因为谢砚宁几乎不回来。
这两个月来他们就险些撞见过一次,那次许唯刚上车,谢砚宁的车就停在了院子门口, 两个人明显都注意到了彼此。
许唯在心里数了五个数, 谢砚宁没有出来,她便开车走了。
她不明白谢砚宁在跟她赌什么气。
她解释过很多遍,她从来不觉得他幼稚, 她需要的本就不是多成熟的爱。
她就是要谢砚宁那种赤诚的、滚烫的、多到快要溢出来的爱。如果不是谢砚宁,她根本不会敞开心扉去接受一段感情。
可是谢砚宁不信, 许唯也没有办法。
她是撒了谎, 但她有自己的立场, 在当时谢砚宁忙得脚不沾地, 压力巨大的前提下, 她帮着谢伯豪隐瞒病情, 她有什么错?
因为谢砚宁不想被保护, 所以他们都错了。
这对许唯来说不公平。
她好不容易才做出结婚的决定, 谢砚宁也知道,但他现在选择性遗忘, 两个人谁都没有再提那个“想要的答案”。
许唯觉得自己不怎么想念谢砚宁, 只是在夜里翻来覆去睡不着的时候, 会反复把关于他的新闻翻出来看。
这张照片上谢砚宁好像瘦了。
那个宣传视频里,他穿的是她送的那套西装。
这张新品发布会的照片里有个女明星和他站在一起,身子微微倚向他,谢砚宁的表情很冷淡,但看上去还是挺般配的,两个人都很年轻。
许唯百无聊赖地评价着。
最后她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睡着的,醒来她还捧着手机,整个人蜷缩在床边。
感觉到脸上有泪痕,许唯用手背擦了擦,然后睡眼惺忪地望向窗外白光,嘟囔了一声:“就这么不要我了啊?”
谢砚宁是不是忘了,她现在连吸血的养父母都没了,她在这个世界上是真的孤身一人。
他带她走出来,又不要她了。
当初她屡次拒绝谢砚宁,不就是害怕这样的结局么?
起床后,许唯一边刷牙一边想:姐弟恋果然不靠谱,小三岁就是小三岁,幼稚死了,情话誓言一大堆,最后拍拍屁股就走人,她下辈子绝对不谈姐弟恋了。
她望着镜子里的自己,苦笑两声。
抱怨归抱怨,洗漱结束之后她还是得继续工作。
看着谢砚宁现在做出那么瞩目的成绩,她也不想止步不前,她决定重新把医疗设备销售捡起来。
初步计划是组建一个团队,扩大销售的范围。
商妍是全力支持,恨不得把自己的积蓄全拿出来投资,许唯推说不用,她笑着说:“阿姨,我有钱的。”
商妍嘴上说着许唯脾气倔,其实一转头就和谢伯豪使了眼色,让谢伯豪想办法把钱投资进去,谢伯豪点了点头。
中午许唯做了自己的拿手菜,商妍赞不绝口,搂着许唯的胳膊说:“我一直就想生女儿,你要是我女儿该多好。”
“那我就认您做干妈。”
商妍急忙说不行,“你是我儿媳妇,认什么干妈?”
许唯笑了笑,低头吃菜,小声说:“这样下去,可能做不了儿媳妇了。”
商妍和谢伯豪对视了一眼,她焦急地说:“小唯,你别对砚宁失望好不好?”
“没有。”
“那个混小子可能是叛逆期到了,我也没想到他会闹这么长时间的别扭。但我保证,他还是很爱你的,我听他秘书说,前阵子庆功宴他喝醉了,在车上喊你名字喊了一路。”
许唯筷子顿了顿,没说什么。
“一开始是生气上头,现在大概是没脸见你,”商妍叹了口气,说:“他现在肯定觉得自己在你心里的形象全没了。”
谢伯豪也插话道:“他不是在跟你赌气,是在跟他自己赌气。”
许唯继续吃饭,始终没说话。
她离开谢家之后就去找以前从盛风跳槽的同事,想拉拢她合作,两个人约在咖啡厅,聊着聊着就忘了时间。
对方问许唯结婚了没。
“没呢。”
“怎么会?”对方完全不信,
许唯弯了弯嘴角,“有什么不会的,有缘无分,没走到结婚那一步。”
结果刚回到家,她就收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快递。
西装革履的年轻男人站在门口,露出礼貌恭敬的微笑:“您好,请问是谢砚宁先生的家吗?”
许唯困惑道:“什么?”
“谢先生三个多月前在我们这里定制了一对婚戒,完成后我们第一时间打电话给谢先生,但怎么都打不通,所以就按照他当时留的地址送过来了,您是他——”
许唯轻咳了一声,脸色不自然地说:“女朋友。”
年轻男人松了口气,笑道:“那太好了。”
许唯皱起眉头,“婚戒?”
“是,婚戒,这是谢先生当时留的信息,您核对一下。”年轻男人把礼盒交给许唯,然后让许唯在送达单上代为签字。
关上门之后,许唯看着礼盒发了半天的呆。
三个多月前,他们还在热恋期。
谢砚宁可能是在某天夜里,趁她睡着,偷偷量了她的手指尺寸,三个月前他们应该刚从日落岛回来没多久,那时他们的确处在感情最浓最深的阶段,两个人都暗戳戳地,想往结婚的方向发展。
谁知道现在物是人非。
许唯本来有些好奇,想看看礼盒里的钻戒是什么样式的,可想了想还是没有拆,她把礼盒放在桌上,怔怔地看了很久,然后就转身进了房间。
第二天一醒来,她画了一个全妆,拿夹板烫了头发,换上衣柜里最好看的一条裙子,打扮得光彩夺目,袅娜生姿,然后开车去了百川集团。
谢伯豪已经正式辞去职务,谢砚宁经董事会选举成为百川集团董事长。
时隔大半年再次踏入百川大厦,许唯竟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去年十一月的时候,她还是盛风的金牌销售,追着百川的采购部经理推销医疗设备,一转眼,什么都变了。
“小姐,您有预约吗?”前台的女孩把许唯拦住。
“没有,你能帮我联系一下吴秘书吗?”
女孩面色为难,旁边经验老些的用手肘顶了顶女孩,示意她不要随便打电话给董事长秘书,“不好意思啊小姐,您还是和对方预约好,我们这边会有登记的。”
许唯耸了耸肩,翻出手机里之前存的小吴电话,拨了过去。
没几分钟,小吴就从电梯间跑了出来,他不仅态度殷切,脸上还堆满笑容,狗腿的模样让两个前台都震惊。
“不好意思许小姐,我马上就去给您拿一个出入证。”小吴说。
许唯摆摆手,笑着说:“不用。”
前台小姐互相交换了眼色,都捕捉到了八卦的气息。
小吴陪着许唯从谢砚宁从私人电梯上去,他说:“谢董在开会,应该还有二十分钟就结束了。”
“好,你不用告诉他,我在他办公室里等就好。”
许唯走进谢砚宁的办公室,把礼盒放下,然后打量了四周,小吴给许唯倒了杯茶,许唯让他先去忙。
门被关上,四下无人的办公室显得尤为安静,许唯踩着深灰色的薄绒地毯,走到谢砚宁的办公桌边,一低头就看到了桌上的相框,是她和谢砚宁的日落岛拍的合照。
两个人并排坐在海边礁石上,身后就是橘色日落和一望无际的大海,谢砚宁搂着许唯的腰,整个人都靠在许唯身上。
旁边还有一个小日历,六月的三号和三十日都被红笔圈了起来,分别标着“恋爱一百天”和“小唯生日”。
今天已经是六月十九号了,也没见他主动找她庆祝恋爱一百天纪念日,许唯轻嗤一声,心里火气更甚。
她推开里间休息室的门,单人床上的被子都没有叠整齐,枕头也歪着,是谢砚宁的一贯作风,他睡觉时就爱抱着东西,如果许唯嫌热推开他,他就抱被子或者靠枕,反正怀里总要有东西。
许唯在床边坐下,闻到了很熟悉的味道,谢砚宁身上那股淡淡的松木香。
她甚至能够回忆起她和谢砚宁相拥而眠的所有画面,只稍一回想,就让她感到心酸。
帮谢砚宁收拾床的时候,许唯在枕头底下发现了自己送给他的那枚领带夹。
还能感觉到爱意。
种种细节都表明谢砚宁和她一样,都在思念里煎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