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唯等着上菜,无聊地看了看四周,看到她正对面坐着一个熟悉的身形,背对着她,懒散地坐在雕花的官帽椅里,左手搭在旁边人的椅背上,指尖敲了敲,好像在听旁人说话,又好像没有。
她一眼认出那是谢砚宁。
他总是这副闲云野鹤的模样。
许唯在心里笑了笑,这算有缘分么?
三天遇见三次,说来还要感谢他,若不是借他的名义,百川的项目她不会拿得如此顺利。
许唯正想着,姜于晴加了块麻辣牛肚给她,“快吃啊。”
可吃到一半,许唯就觉得胃里烧灼,川菜太辣,姜于晴又怕她坐在边上够不着菜,一个劲地往她碗里加。
她不怎么能吃辣,尤其是带点花椒的麻辣,一入口简直像屏蔽了她的味蕾,辣劲一路从嗓子眼烧到五脏六腑,服务员走过来添了一壶大麦茶,许唯拿过来给自己又倒了一杯,但不怎么解辣。
其实再点一杯冰酸梅汁或者牛奶之类的就可以,但周围人正聊得高兴,许唯也不想惊动别人。
她在聚餐时总是习惯于坐在最边上,因为她总觉得自己和身边所有人都不在一个频率,她搞不懂让周围人哄堂大笑的同事八卦有什么意思,也不明白一些领导轶事为什么能引发一波又一波的话题。
她融入不进去,所以尽量削弱存在感,不要扫了别人的兴。
勉强吃了几口素菜,姜于晴又给她夹了块鱼肉,许唯面露难色,刚放进嘴里,电话响了。
是老严。
许唯拿出来连忙把鱼肉囫囵吞枣地咽进去,那辣劲瞬间上头,她猛地咳嗽起来,起身接通电话时强压着,“严董,什么事?”
一圈人都噤了声,互相交换了眼色,周围的几桌纷纷看了过来。
许唯走到僻静处,严文江问她百川集团的项目进行到哪一步了,许唯告诉他:“下周可以签合同。”
严文江有些惊讶:“这么快?本来明天中午我和百川集团的谢董要一起吃饭,如果你这边碰到困难了,我就帮你跟他提一嘴,既然你这边都办好了,那就最好不过。”
“我也没想到这么顺利。”
“行,没别的事。你怎么咳嗽了?”
许唯不好意思地说:“吃辣菜不小心呛住了。”
严文江笑了笑,“喝点冰水,那你继续吃吧。”
挂了电话,许唯才发现自己的嗓子有点痛,说话声音都哑了,可众人神色各异地注视着她,俨然把她当成了严文江的新闻发言人。
裁员的风声传了近半个月,很多业绩下滑的人都惶惶不安。
许唯微顿,坐下来笑着摇头,“严董问我新项目的事,大家继续吃啊。”
场面冷了下来,费闻远急忙开口:“都怎么了?严董的决定哪里是我们能左右的,我敢打包票,在座的几位都走不了,大家安心吃饭,安心吃饭,毛血旺要不要再来一盆,不够吃啊。”
许唯喝了口茶,静静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
她刚进公司的时候,严文江带着他的盛风销售公司打拼到巅峰时刻,那时候金牌销售一茬又一茬,后来接连发生骨干人员连人带项目被高价挖走的事,公司就隐隐有走下坡路的趋势。
幸好这些年出了一个许唯。
费闻远曾经问许唯,严文江上辈子是不是救过你的命,你这样昼夜不分地替他干活?
许唯当时笑了笑,没回答。
又是一盆毛血旺端了上来,许唯为了表现出轻松,夹了一大块到碗里,一声不吭地吃了起来,结束时她的胃已经不属于她了。
脚步都开始虚浮,和同事们道了别,姜于晴和费闻远家里同路,便坐了费闻远的车,费闻远临行前对许唯说:“小唯,他们也只是担心自己的饭碗,对你是没什么意见的。”
“嗯,我知道。”
“瞧瞧那黑眼圈,”费闻远笑着说:“你不能再加班了,本来就不年轻了——”
许唯推了他一把,笑骂道:“去你的。”
费闻远嬉皮笑脸地下了台阶,往车里走,许唯朝他摆了摆手。
费闻远坐进车里,姜于晴和丈夫发完消息,隔着玻璃看许唯,对费闻远说:“小许的脸色怎么有点发白啊?对了,她能吃辣吗?我看她吃得不多。”
“应该能吧,她从来也不挑,都是大家吃什么她吃什么。”
比起关心许唯,姜于晴更关心这次裁员有没有她自己,也就没说什么。
许唯最后走,她扶了一下门,准备向前台要杯凉水时,旁边突然出现了一杯牛奶。
许唯转头望过去,是谢砚宁。
他个子很高,完全挡住了后面灯笼的光。
“不能吃辣还来这里?”谢砚宁眉梢微挑,把牛奶塞到许唯手里。
许唯怔了片刻,才说谢谢。
“能喝牛奶吗?这边还有蜂蜜水。”谢砚宁问。
“能的。”许唯被这突如其来的好意搞得有些无措,一时想不起该如何从容面对,只能略带慌乱地捧着杯子,几口就喝完了温牛奶。
谢砚宁接过杯子,什么也没问,递了一张面巾纸,问许唯怎么回去。
“我开车来的。”
谢砚宁歪了下头,笑道:“我没开车,许小姐能好心送我回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