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重为这次足足躺了一整天才缓过来。说缓过来也不太准确,只是不再呕吐了而已,仍然吃不下东西,眼神涣散,看起来一点精神也没有。
更要命的是,晚上他又开始出现幻听和梦游。
这些已经消失的症状在这次治疗中不知道触发了什么点,来得意外且不容忽视。
时温在睡梦中觉得自己脸上痒痒的,睁开眼吓了一跳:万重为蹲在他床边,抬着一只胳膊圈住他,另一只胳膊举起来,用指腹轻轻摩挲着被子里时温的唇角和眉眼。
”万……“时温下意识喊他名字,电光火石间感到有什么不对,及时闭上嘴。
静谧的夜里只有两人轻微的呼吸,万重为眼神没有聚焦,呆滞地穿过虚空,不知道落在哪里,手里动作却不停,从时温的眼睛摸到鼻子,最后停留在嘴巴上。
景清说过万重为梦游的情况。在他很累或者特别虚弱的时候,就容易产生幻听和梦游,其实都是脑部疾病后遗症。如果出现这种情况,一定不要叫醒他,或者刺激他,顺着他的意思引导他躺下睡觉就可以。
时温还在想景清教给他的办法,万重为的脸已经毫无征兆地压了过来,唇落在时温的嘴角上。
是很轻的一个吻,万般珍惜,唇贴着唇,再也没有多余的动作了。
时温全身毛孔都立了起来,整个人紧紧绷住,屏住呼吸。几秒钟后,或者更久,他慢慢张开手臂,小心扶住万重为的肩头,往外推了推。
万重为顺着他的力,歪倒在床侧,似乎是累极,闭上了眼。
第二天,时温给祁望打了电话,把万重为的情况说了说。
祁望一听便有些紧张,毕竟之前一直都在稳定好转,突然反应这么大,怕有别的变故。这次祁望没再像以前那样推脱或者故意不接茬,很快便订好了机票。
这天是周日,时温不用去研究所。他一早起来做了早饭,然后坐在客厅里看书,等万重为慢慢醒。
上午十点多,卧室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时温推门进来,看到万重为一脸懵逼坐在床上。
他脸上是显而易见的匪夷所思,对自己早上从时温床上醒来这事有些不知所措,没有打理过的头发翘起来一撮,再配上那张目瞪口呆的脸,哪里有一点点曾经霸道总裁的影子。
时温压下想要翘起来的嘴角,努力忽略对方头上那撮呆毛,像往常一样不苟言笑地说:“出来吃饭。”
早饭午饭一起吃,吃完万重为还是蔫蔫的,时温让他继续去躺着,他就突然有点激动起来,转身往时温卧室走。
“诶诶,你回来,”时温毫不客气喊他,指一指沙发旁边的小折叠床,说,“回你床上睡。”
万重为不敢反驳,臊眉耷眼地回来,躺到自己床上,把毯子揉在怀里,很快安静下来。
祁望是后半夜到的,丝毫没有扰民的自觉,连个酒店都不定,直接敲响了时温家的门。
时温打着哈欠让他进来,万重为也被他吵醒了,睡眼惺忪抱着被子坐在床上,面色不善地看着扑到他跟前的人。
“万总,您——”祁望顾不上寒暄,他要先确认一下一切正常,却在看清万重为的脸时,把剩下的话憋了回去。
小小的客厅里只开了一盏壁灯,窗户开着,也有路灯的光晕泻进来。房间里萦绕着一股桂花树的香味,配上得宜的室温,是一个让人十分舒适的夏夜——如果没有那些看起来格格不入的物件。
这些物件里面,包括那张挤在角落里的窄小折叠钢丝床,床上那张黄绿相间的碎花毯,以及抱着毯子盘腿坐在床上的万重为。
更诡异的是,万重为的头顶上用一根灰色皮筋扎了一个苹果头。
“——您感觉怎么样?”祁望总算把话说完了。
万重为没什么耐心,也不给他好脸色,闷声说了一句“没事”,转个身就躺下了。
祁望终于体会到了褚冉的尴尬,讪讪地回头去看时温。
时温叹口气,简单给祁望说了下情况,话里话外的意思是让他最好把万重为带回去进一步检查一下。说别的还好,一说到要回去,躺在床上的人动了动身子,折叠床便发出吱扭吱扭的声音来。
两人对视了一眼,都有点无奈的意思。
最后还是时温妥协:“有事明天再说吧,他要是睡不好,又得梦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