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云遮月,冬初的夜风透着凉意。
顾诀说完那句话后，沈知意整个人像被定住了那般，她脖颈僵住,怔怔地抬起头，毫无防备的掉落进他幽深的眸中。
他的眼神好似一条藤蔓,将她裹住,缠扰，侵蚀着。
内心深处曾经极度渴望的念头就这么毫无征兆的被勾了起来。
不可否认的,从前她总是看着他与别的女人而自己气闷，她那时也很想让这个男人为自己吃醋一回。
可以前是以前,不是现在。
沈知意呼吸一滞,她本能的抵触这种感觉，本能的觉得不该因为他说的吃醋二字而感到喜悦。
她的指甲不由自主的陷进他手臂里，用尽全身力气推开他，想要跑。
可顾诀怎么会让。
他将她拦腰截住,一来一回，彼此无声的拉扯,谁也不肯妥协收力。
这时,外头走廊忽然传来数道脚步声。
沈知意一惊,还未反应过来便被顾诀抱了过去，天旋地转间，两人闪身躲进了阳台的暗墙角落里。
近在咫尺，呼吸缠绕，沈知意心跳加速：“你干什么？”
“你想被他们看到？”
她立刻回答：“不想！！”
虽然是早就知道的事情，但这么真切的听她说出不想在别人面前跟他有任何瓜葛的话,心还是被狠狠刺了一下。
顾诀垂眸,压下心底郁郁,沉声扯唇：“那就别动。”
这处暗角本就窄小，沈知意不得不将整个人都趴在顾诀胸前，看这动作，倒像是她将他壁咚在墙上。
要真被外面的人看到了，怕不是会倒打一耙，说是她在非礼他们如神谪高高在上的顾总。
她乖顺的贴着他，那股好闻的茶花香更加浓郁，夜色深深，她的锁骨肌肤更加白皙耀眼，因着紧张呼吸的起伏，胸前一下下的起伏撩拨着他的心弦。
顾诀喉结滚动，淡淡勾唇，“我们这样，还挺像的。”
他说话时喷出来的灼热气息故意洒在她脸颊，沈知意敏感的偏头缩了一下，不明所以问道：“像什么？”
男人慢慢倾身，附在她耳边，声音沙哑：“像偷丨情。”
沈知意脸一下涨得通红，羞愤道：“你别说了！！”
她真是恨不得上手将他嘴巴捂住。
不过是先前方丽蓉的误会言论，他竟一而再三的提起来逗她，刚才那番吃醋的话怕是跟现在一样，都只是一句玩笑而已。
亦或是她今天一直在忽视着他的存在，高高在上的顾总没被人这般对待过，作为男人的自尊心受不住，出来作祟罢了。
见外头走廊恢复安静，沈知意立刻退后一步，看也不看眼前人，跟落荒而逃的兔子似的拔腿就跑。
过了会儿，顾诀薄唇噙着笑，不紧不慢走了出来。
跑就跑吧，横竖海城就这么点地方，她还能跑哪儿去。
……
晚上十点，散席，沈知意今夜喝了酒不能开车，她叫了代驾，正在自己的停车位等代驾来。
正巧顾诀的车就停在沈知意隔壁的车位。
他走了过来，对沈知意道：“送你回去。”
沈知意拒绝：“不劳烦顾总，我叫代驾了。”
顾诀挑眉：“蒋学不比代驾强？”
蒋学闻言，立刻有眼力见的打开后车门，一张脸挂着热情的笑容说：“说起来也有两年没给沈小姐开过车了，还挺怀念的，沈小姐您请。”
沈知意：“……”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要是只有顾诀在，她倒能铁了心的甩脸子说什么也不上车。
可蒋学先前对她还挺客气周到的，也给她帮过不少的忙，她反而拉不下脸拒绝。
沈知意犹豫一瞬，点了头，但她没进后座，而是打开副驾驶车门弯腰钻了进去。
蒋学愣住：“顾总，这……”
顾诀勾唇笑笑，只要她肯上他的车，而不是跟秦思樾或者跟代驾走，哪怕她想坐车顶都行。
顾诀一人坐进了后座。
轿车缓缓驶离停车区。
一路上，车内的气氛安静到掉根针怕是都能听得见的程度。
蒋学保持着一副正襟危坐的姿势，除了非必要的看右后视镜，他的脑袋绝不敢侧一丁点。
因为每每他看过去，都会感到身后有一道深邃的目光盯着他后脑勺。
天知道他只是在看后视镜而已，他哪敢看副驾驶那位姑奶奶啊！！
一路无言，等到目的地，沈知意才恍然发现，她还没告诉他们地址，车就已经稳稳当当停在她家楼下了。
“谢谢。”
沈知意客气说着，解开安全带，打开车门，下车，走也不回。
一连串的动作之间，没看坐在后座的男人一眼。
上楼，开门，关门。
沈知意将包包挂到架子上，给自己倒了一杯水，慢悠悠走去阳台。
垂眸往下看，那辆黑色轿车还未开走。
她蹙眉了一会儿。
算了，他爱走不走。
一杯水喝完，她进了浴室。
半小时后，穿着睡衣出来。
视线瞥了眼阳台的方向，窗帘被风吹得晃动了一下。
她的脚步不由自主的走了出去。
果然，车子还在。
深夜，小区安静，偶尔有风声刮过树叶的声音。
拖鞋踏踏的脚步声靠近，接着，玻璃车窗被一个小拳头敲了两下。
车窗降下来。
沈知意往里看，发现蒋学已经不在了，只有顾诀在车里。
“你怎么还不走？”
顾诀挂在鼻梁上的眼镜摘了，鼻梁处有一道浅浅的印痕。
他看她身前一眼，蹙眉道：“你里面穿的睡衣？”
“是啊，怎么了？”
“以后不要穿睡衣下楼。”
“我还套着外套你看不见吗。”
“那也不行。”
她那栋楼的楼梯灯不够亮，不安全。
沈知意语噎，不与他争论，她想了想，扯了个谎说：“你赶紧走吧，这车位是有主的，别占着了。”
说罢她转身要走，顾诀扬声喊住她：“等等。”
沈知意蹙眉，停下脚步，转过身无奈无言看他。
顾诀：“你今天的方案虽然做得漂亮，却还是有些欠缺的地方，需要我给你提一点建设性意见吗？”
沈知意挑眉：“你不是说不给我走后门？
“这个不算。”
沈知意心底一动，点点头，“那就劳烦顾总指点一二。”
她放下环抱在胸前做抵御动作的双手，一副谦逊的模样准备聆听。
夜风微凉，树影沙沙响动。
男人低沉富有磁性的声音娓娓道来：
“你还记得，项目的主题是下沉市场？”
沈知意点点头：“记得。”
“那你觉得，坐在写字楼里面用冷冰冰的公式计算出来的数据，算真正的了解市场？没实地走访，现场勘查过又怎么能叫做下沉？”
沈知意眼神一亮，脑海中立刻展开思索。
“如何？给沈总监提出了这么一个宝贵的思路，不如请我上去喝杯茶？”
沈知意微笑：“多谢顾总的金口玉言，只不过现在更深露重，我们孤男寡女并不合适一起喝茶。”
顾诀轻哂。
她这副过河拆桥的模样倒是越做越熟练。
沈知意眼皮扇了两下，她的声音放缓了几分：“很晚了，你快走吧。”
“你先上去。”
“哦……”
沈知意点点头，转身，上楼。
直到属于她的那一层楼的窗户重新亮起灯，楼下的黑色轿车才缓缓打着方向盘驶离。
眼见车灯消失在远处，沈知意慢慢收回目光，关上阳台门，进了客厅，点开微信跟岑森汇报了自己明天要去实地勘察的行程。
……
与此同时，海城之外的京市。
一张照片悄无声息传入了程箐箐的手机里。
照片是偷拍的，角度正对着顾诀和沈知意的方向。
程箐箐看到了他们两人挨着坐在一起，看似不亲密，却透着与众不同。
程箐箐捏着手机，妒火压不住，刚做好的长美甲硬生生的被折断了一半。
她立刻起身：“我要去海城！”
一旁的助理赶忙劝道：“程总，您去不了啊，蒋特助的人把咱们盯得死死的，您完全去不到京市机场。”
程箐箐重重呼吸了两声，压制着心中的的怒火：“我不走航空，我自己开车去行了吧！！”
说罢，她对助理说：“把你名下的车开过来，明天你再开我的车去京市兜圈。”
调虎离山，她就不信蒋学的人还能看住她！！
……
第二日，沈知意起了个大早，换上轻便的白衬衫黑色长裤，准备去几个工厂实地考察一番。
顾诀说得对，既然是下沉市场，首先就要自己亲身体验，眼见为实，才能写出最贴切的方案。
关上门，沈知意慢慢下楼，走出单元门，她先往昨晚顾诀停车的那处位置看了眼，空的。
环顾四周，也没有看见熟悉的黑色商务轿车。
她瞬间松了口气，扯了扯肩上的包包带子，正要往小区大门走，忽然，左侧一辆墨绿色的路虎响了两下喇叭，接着驾驶门被推开。
顾诀从车内走了下来。
手插兜，高大挺拔的身躯靠着车身，语气坦然朝她道：“早啊，沈总监。”
沈知意：“……”
狡兔三窟？
掩人耳目？
防不胜防！
后门在哪……
早知道她就不走前门了。
沈知意无言，挪着不情愿的步子走上前。
“顾总一早在我楼下，有何贵干？”
“你跟谁一起去调研？”他问。
沈知意原本是打算自己去的，但看这架势，顾诀似乎要跟着她一起，既如此。
“当然是约了公司的人。”
顾诀脸色一黯，不悦拧眉：“思路是我给你提供的，你要跟别的男人去？”
“我没说是男人啊。”
“女人也不行。”
“……顾总，戏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