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诀淡淡的哦了声,尾音刻意拉长,看她的眼神带着一丝纵容的笑。
沈知意:“反正事情就是这么个事情,这件事涉及顾总您的声誉,您想我怎么处理?”
顾诀抬脚走到她面前,伸手揉了一下她的发顶,像是家长夸自家小孩儿的语气说:“问得好,这种危险的事情都交给我来处理。”
他指腹轻揉她发顶,动作也特别温柔。
沈知意慢了半拍才歪着脑袋躲开,不满拧眉,“好好说话干嘛摸我的头?”
顾诀笑笑,收回手。
沈知意垂眸,安静了半晌,她抬起头,亮晶晶的眸子看着他:“我能问你几个问题吗?”
顾诀颔首:“你问。”
“你为什么会来深市,为什么会出现在那家饭店?”
“出差,饭店是凑巧。”
“那你为什么会住在我隔壁?”
“也是凑巧。”
沈知意眸光一闪,掩住情绪,再次问道:“那你今天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别告诉我还是凑巧。”
咖啡厅顶上的美式风扇慢悠悠旋转着,估计是用的年份过于久远,不时便会发出一阵咿呀的声响。
过了会儿,男人磁性的嗓音在安静的空间里响起:“我要说不是凑巧,你信吗?”
言罢,他慢慢倾身靠近,那双漆黑的眼睛盯着她,“或者,你觉得,我是为了什么?”
男人高大的身躯忽然笼罩下来,充满了压迫感。
沈知意看着他深邃如潭的眼睛,某些答案似乎就要呼之欲出。
突然,沈知意瞥见他身后顶上的吊灯闪动了一下,吊灯悬挂下垂的水晶不停的在晃动,桌椅也在摇晃。
顾诀眸色一凛,第一时间就抱住沈知意扑在沙发上。
下一秒,轰鸣震天的爆炸声席卷而来!
沈知意耳朵一翁,感觉到有手心捂住了自己的耳朵,只是很快那双手渐渐失去了力气,从她耳边垂落下来。
她脑子变得一片空白。
市医院,等在病房外的每一刻都仿佛过了一个世纪般久远。
良久。病房门被推开,医生护士走了出来。
最后一个走出来的护士瞥见走廊对面的椅子上坐着一个人,她的脖颈压得很低,双手交叠放在膝盖上,脑袋也垂着。
护士走过去一看,惊讶道:“沈知意,是你啊。”
难怪她刚才看躺在病床上的男人那么眼熟。
沈知意慢慢抬起头,唇色有些发白,走廊的白炽灯格外刺目,她眨眼压下那股酸涩感,才看清眼前的人是谁。
“他怎么样?”她的嗓音有些干枯低哑。
“病人轻微脑震荡,需要住院观察几天,其余的并无大碍。”
护士见她还是一副失神的模样,她拍拍她肩,温声道:“你看你脸上还沾着灰呢,我陪你去洗手间洗一下脸吧。”
沈知意压制着内心翻涌的情绪,再次确认,“他真的没事吗?”
护士笑笑,“放心,病人过会儿就醒了。”
“……谢谢。”
她婉拒了护士的陪伴,自己走去了洗手间,镜中的自己,脸色青白。
她打开水龙头,先将手洗干净,然后弯腰鞠了一把水往脸上泼去。
沁人的凉意袭来,她浑浊不定的思绪逐渐得以平稳,长舒一口气,取过纸巾将水珠擦干。
蒋学办完住院手续走回来,见沈知意还坐在病房门外的椅子上,他道:“沈小姐,您先去吃饭吧,我在这里守着就行了。”
沈知意的视线盯着前方的地面,摇摇头,“不用了,我不饿。”
蒋学劝道:“您还是去吃点吧,顾总也不想你饿着肚子在这里。”
安静了几秒。
“……好。”
沈知意点头,起身往外走。
这下轮到蒋学纳闷了。
这么快就劝走了?
他还怕沈小姐担忧过度,还得费好一番功夫才能把她劝去吃饭呢。
确认沈知意已经进了电梯,蒋学四下看了看,最后走到了楼梯间的消防通道里面。
蒋学跟着顾诀行事久了,说话做事的风格也有些耳濡目染,底下人听他命令行事同样不敢有丝毫质疑。
蒋学压着声音,挂断电话。
拉开消防门正要走出来,瞥见眼前站着的人,他立刻吓了一跳。
“沈,沈小姐!!”
“你,您不是去吃饭了吗?”
蒋学完全没了刚才威严号令的语气,结结巴巴的一句话都说不完整。
想到他刚才在电话里交代的那些事情,他脸色刷的一下变得慌乱起来。
“沈小姐,您听我解释——”
沈知意抬手打断他:“我手机屏幕碎了,付不了钱,你能去帮我买一份饭吗?”
她的声音格外平静,听不出任何异样。
“好,好,我马上去。”
蒋学观察了一下她的脸色,除了脸色有些白之外没什么异样。
也许……她没听见?只是刚走到这里而已。
可蒋学心里还是没底,如果那些话真让沈小姐听见了,怕是大事不妙了。
晚上十点,住院部十分安静。
vip病房的房间很宽敞,不仅有单独的卫生间,还有个小阳台,一应电器俱全,跟沈知意之前住的普通病房有天壤之别。
沈知意坐在病床旁边的软垫沙发上,她的手机坏了,什么做不了,便只能安静的发着呆。
过了会儿,床上的男人慢慢睁开眼睛。
顾诀微眯着眸,适应了一会儿光线。
察觉到他的动静,沈知意立刻起身,走到他床前,轻声道:“你醒了。”
顾诀伸手揉了揉眉心,朝病房四周看了眼,见只有沈知意一个人,他问道:“你一直在这?”
“偶尔也在门外,你头还晕吗?”
“我没事。”他撑着手肘预坐起身。
沈知意将他扶起来,又拿起枕头给他垫在身后,完了又去给他倒水。
顾诀看着她的动作,这一幕格外熟悉,从前她就是这样万事细心的在他身边打转。
水是温热的,沈知意端着杯子递给他。
顾诀去接水杯的同时将她的手也包裹住,他面容带笑,哑声道:“我头晕,你喂我喝?”
病房只开了一盏壁灯,沈知意背光站着,两人的面容隐在暗光里,燃起一股久违的温情。
沈知意心头一荡,格外听话:“好。”
她抬高手,将杯子边沿抵在他唇边。
顾诀仰头,那双深邃的眸子一眼不眨的看着她,喉结滚动,他喝了两口。
沈知意放下水杯,背过身转头要走。
顾诀一把拉住她的手臂,“去哪儿?”
“叫护士过来给你检查。”
“不用,我没事。”
他手上一用力,直接将人拽到了床沿坐下。
察觉到后背温热气息靠近,下一瞬,她被他整个抱进了怀里。
“你别走。”男人嗓音低哑,带着难得的缱绻温柔。
沈知意背对着他,指甲用力嵌入掌心,她长长呼吸,张唇:“我进咖啡厅之前,开车将那个商圈绕了一圈。”
气氛骤然凝固——
沈知意慢慢转过身看着他。
“我看到了你的车,停在咖啡厅的后门。”
“你早就知道方丽蓉要约见我。”
“也早就知道她想害我。”
“你救我,是为了什么?”
“想看我担心你,害怕失去你?”
沈知意每说一句话,尾音都忍不住发颤,那双原本干净清澈的眼睛变得越来越红。
“将计就计打压东铭的同时,包括我,也会乖乖成为你的囊中之物,乖乖的再回到你的身边,对吗?”
她起初还以为,顾诀之所以提前去咖啡厅,是为了不让她单独面对许家人的刁难。
虽然这个想法听起来不太对劲,如果真的担心她,难道不该在知道方丽蓉给她发邮件的第一时间,就过来找她并且商量对策吗,又或者说,他有一套自己的办法。
直到今晚之前,沈知意一直都是这么想的,他是为了保护自己。
可就在刚才,在消防通道间,她听到了蒋学的电话。
原来他一开始根本就不打算让许董礼接掌东铭,他的目的,是要将许家从东铭踢出去,将许家的根基在深市一举铲除并且彻底吞并。
今晚的事情恰好是个契机,他的一言一行,一字一句都充满了利用和算计。
难怪从前她跟顾诀在一起时,徐沅会告诫她这个男人的心思深不可测。
顾家有三个儿子,顾诀排行最小,在顾家的实权却最大。
顾家屹立京市百年,可不是许家这种昏庸偏心小儿子的家族,顾诀之所以拥有今天越过头上两个哥哥的地位,靠的是他自己的本事。
沈知意变得眼尾泛红,一滴泪不争气的滑落,她的语速很慢,一字一顿:
“顾总真是,好手段。”
看着她眼里的悲戚,顾诀心里生出一丝慌乱,这种慌乱的感觉他从未体会过。
他伸手想为她擦泪,沈知意却一把拂开他的手,自己飞快的拭去那滴泪。
她颤声呼出一口气,强忍着压制心中情绪,语气格外平静道:“我两年前就说过,我只想过自己想要的安稳的日子。”
“顾诀,你能不能放过我,能不能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
安静的病房在这一刻止住了所有的响声。
顾诀看着她愈发平静的神色,懊悔与慌乱这两种从未有过的情绪同时在他脑海中翻涌。
他头一回不知所措,伸臂紧紧攥住她手腕,语气沉哑难耐,“我要说不能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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