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江行用晚膳的工夫, 他的心腹便去后院提人,将“傀儡应拂云”先送至地牢。
有白传讯息给姜泠,维持着普通小蛇的模样, 也一同跟去地牢。
血水浸染透了的地牢中,“傀儡应拂云”被架在木架上, 小蛇有白藏在黑暗光影里。
即使有白为了收集证据, 已经来地牢过许多次,但看着刑具绞架上的傀儡,仍旧觉得此处阴暗得让妖窒息。
他竖瞳缩成一条直线, 身体贴着阴冷的墙砖, 看到酒足饭饱的萧江行施施然踏入地牢, 直冲“傀儡应拂云”而来。
接下来的一切都像是蒙着白布的投影石画面, 有白记不清三日来, 萧江行是如何折磨“傀儡应拂云”的,他又是如何忍耐下来的。
他只知道, 当萧江行猥琐的身躯里再次冒出臃肿虚浮的恶灵身影时,他觉得解脱。
当恶灵丑陋凶恶吞噬完“傀儡应拂云”的精魂血肉时,他感到恐惧。
当姜泠提剑入门, 他终于能出手的一瞬, 他如此快慰。
他将恶灵撕裂,看姜泠一剑一剑歼灭恶灵碎片;他用勾刀穿透萧江行的琵琶骨,冷眼旁观恶人痛哭流涕;他收拢傀儡的素衫长裙,仿若坠入漫长的梦魇, 一瞬间分不清现实和幻想……
从未学过压抑情绪的天真蛇妖,在日复一日地的忍耐克制中, 终于爆发, 恶意与怒火像是火山喷发, 不可抑制。
他也没打算抑制。
他放任心中的怒火燎原,却仍旧不满足,甚至幻化出遮天蔽日的蛇尾,想将整个太监院、应府、陆家,连同整个京都,统统夷为平地。
有白难分玉夜迢迢,星河斑斓。
恍惚中,他好像听到姜泠和她身上奇怪的系统争执不休,还抽空对他破口大骂;他似乎看见姜泠遭受电击倒在地上,黑色的恶灵碎片则趁机聚拢;他仿佛感觉到有脏污秽物攀附上他身躯……
他被蒙在情绪的白布中,对周遭一切置若罔闻。
他口中法决不停,地面上升起无数细小的红色法阵,透着一股子难以言喻的阴邪恐怖,又有着奇异的威严。
法阵骤亮,落入其中的一切邪祟活物,具灰飞烟灭。
恶灵碎片霎时散了大半,地牢中的邪气骤然一清,然而,法阵并未就此收手,反而有往外扩张的趋势。
他是真的想毁了此处污浊的空间。
然,他却忽略了附在镜心外围的恶灵碎片。
恶灵趁着有白心神失守,悄无声息地附在他背上,同他的黑发融为一体,试图往他额心灵府钻,好附身夺舍有白。
有白沉浸在情绪爆发中,没发现异常;姜泠则因为视角问题,注意不到恶灵的动作;唯有处在螣蛇领域中的应拂云接傀儡之眼,目睹这一切,心急如焚却又没有办法。
“有白!有白!有白!”
应拂云眼看着恶灵碎片攀附在有白身上,心中焦急万分,却不能再控制已成为一堆枯骨的替身傀儡唤醒有白,阻止恶灵的动作。
越心急,她越要冷静。
“我可以,我能行,我有办法,有办法……”
应拂云喃喃自语,电光火石之间,她灵光一闪,找到了解法。
替身傀儡附有她的精血与奇经八脉,几乎是另一个她,她所有的一切,替身傀儡也有。
包括神镜奶奶送予她的法阵。
神镜奶奶曾经说过,天雷清正,是邪祟的克星。
而她手上的引雷符和聚灵阵正是专门用来召唤诛邪天雷的。只要她想,就可以在不伤害自己的前提下,引动天雷。
思及此,应拂云立即从螣蛇领域中退出,以灵魂状态附在傀儡上,用全部心神操控傀儡。
枯骨的手掌竭力扭转角度,对准恶灵前行的方向。
聚灵阵,开。
引雷符,诛邪。
天雷降落,神明有意,直劈在恶灵身上,终是有惊无险地结束了这一场危机。
但应拂云只是一缕曾附身在镜心上的残魂,灵魂本就不凝实。
她强行操控损坏的“替身傀儡”,心神尽耗,瞬间陷入无尽的黑暗中。
有白神魂深处,来自应拂云的契约联系毫无预兆地断开。
像是有人掀开了白布,再将他猛地从一片混乱中踹出去,有白陡然惊醒,大声疾呼。
“应拂云!应拂云,你去哪儿了?”
“你个吊毛玩意儿,终于清醒了,你他妈的是想把这里都毁了吗?”
见有白终于清醒过来,姜泠提剑,咬牙怒骂,却又被系统的电击惩罚电倒在地。
有白却不管鬼哭狼嚎的萧江行和怒目而视的姜泠,
他匆匆放大朱砂色法阵的范围,将现场恶灵尽数诛灭,确认一眼现场没有威胁后,便抛下身躯,神魂遁入螣蛇领域,前去寻找应拂云的踪迹。
神魂离体后,半人半蛇的红衣男子骤然倒地。
地面上阴邪又威严的红色法阵如同有生命一般,朝他慢慢聚拢过去,隐入红色深衣,成为上面不显眼的花纹。
是传说中司妖邪、蛊惑之事的正神,才拥有的审判法阵。
“真是胡闹,这种东西竟也拿出来用。”
姜泠摇头,强忍着“认命吧”系统施予她的电击,漫不经心道,“陷入热恋的少年少女,我最是不能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