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正了没?”潘宝山问。
“没。”蒋春雨道,“处长干得正带劲呢,而且正科级职位都满着。另外最关键的是我没有向上门路可攀,一个人干耗着,弄个副的就不错了。”
“指日可待,一切指日可待。”潘宝山笑了起来。
“指日可待不好,还是指年可待吧。”蒋春雨也笑了,“开始很长的一段时间,你应该把所有的精力投放在工作上,展展形象啊。”
“唉,现在怎么说也上到省级层面了,还能像当年在夹林那时一样,随便搞点项目就出彩?”
“事理是相通的嘛。”蒋春雨道,“抓准着力点,都一样。”
“省局这块有合适下手的?”潘宝山问。
“成果啊,像各个影视奖项,对广电局来说就是立竿见影的东西。”蒋春雨道,“我们瑞东省可以说是一个文化大省,每年推出的影视创作中不乏精品,在那方面可以好好用一番心思,就是头顶插花。”
“嗯,那方面的工作倒是可以突击。”潘宝山道,“不过有没有点‘前人栽树,后人乘凉’的嫌疑,我是坐享其成啊。”
“可那恰恰就是领导才能的体现。”蒋春雨笑道,“起码说明组织有方、有力、有序。”
“嗬,到底是在省里锻炼有年头了,说起话来比较有场合味,还很有气势。”潘宝山笑道,“可是,这让我觉得你很陌生,全然没了以前的形象感。”
“嘿,你这么说可真是让我感到很不好意思。”蒋春雨笑道,“我们的以前,那是多长时间的事了,怎么说也还算年轻吧。现在呢,都老了,如果再拿出当年的仪态,是不是有点不得劲?反正我是觉得有点别扭,有点像老妖怪。”
“你说得太严重了,或者是考虑得太多。”潘宝山道,“你是能表现但没表现出来,还是根本就没法表现?”
“前者吧。”蒋春雨似是很认真地想了一下。
“那说明你心态还很年轻。”潘宝山道,“人活的不就是个心态嘛,只要心理年龄不老,活到八十岁也还是花季少女。”
“呵呵。”蒋春雨笑了起来,道:“你说得道理并不苍白,因为身边有很多这样的例子。我们局里就有不少老职工,时髦着呢,什么新兴事物一出来,那兴趣比年轻人还浓。”
“就是嘛,所以你以后在我面前就随便表现,像以前一样。”潘宝山道,“可千万别摆着一本正经的样子,会让我产生是不是认识过你的错觉。”
“其实今天跟你说话,我感觉已经够随便了。”蒋春雨道,“你可是我的局长嗌。”
“又来了。”潘宝山一撇嘴,道:“但我觉得我更是你的宝山哥啊。”
“也许,是我们没见面太久太久了。”此时的蒋春雨,情绪陡然显出了些波动,她长长地呼出一口气,两手捧着茶杯,嘴唇不断抿着,“有些事是渴望的,但现实并不允许。很多时候我觉得自己就像是天生的违法分子,思想不安分,但又害怕法律那条准绳。”
潘宝山听到这里,有点不敢接下话茬。他感到小小房间里,一下子充满了躁动的气息。
“有些事,我宁愿相信缘分。”潘宝山点了支烟稳住情绪,幽幽地吸上一口,道:“因为现实的条条框框没法给出解释,缺少起码的说服力,也更无法界定对与错。”
话讲到这里,氛围自然就变了。
蒋春雨低下头来,似乎沉浸了其中,她轻轻地摇着头,说道:“我也相信缘分,因为我知道,该是不能的,无论怎样都还是不能。”
“水不到,渠不成。”潘宝山叹笑一声,摇了摇头道:“春雨,怎么感觉我们的谈话有点悲观?还有,你说咱们现在谈的是什么主题?”
“就是,都谈些什么呢。不过该有的总是要有,躲不开的。”蒋春雨仰起了脸,挤出一个笑容,她的眼角有些湿润,“一开始见面时,我努力让自己放松,从言语到表情,都想来得自然再自然些。我想,有那么一个切入,或许会让一切变得从容,可是,我现在觉得,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