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知道自己的心腹绝大部分死的死,流放的流放,大发雷霆。
比起朝臣,那些内官和她相处的还更多些。有他们,她在宫城里也多出许多双眼睛。现在被元茂这么一来,各处眼线被拔除不少,换上来的人被之前上任的惨状给吓惨了,不敢忤逆天子。
她经营多年,结果被个年轻小子给弄完了。太后火冒三丈,令人去把皇后宣来。
元茂手里拿着正经的罪名,太后不能发作,不能拿他问罪,那么就来找他的心肝好了。
白悦悦人不在长秋殿,太后的人还是到永安殿才找得她。
白悦悦一来,就见到太后阴沉的脸色。
“我听说这段时日,你日子过得不错?”
太后问。
白悦悦想了下,“回禀太后,过得挺好的,就是每日里入睡还是不太稳当。”
太后怒极而笑,“那你这个皇后做的可真好。”
太后和元茂一样,发怒到了极点,反而不会显露出怒容,反而是一派的温煦。但是朝臣们一看就知道,在他们那温煦口吻下,吓得颤颤发抖。
可面前的白悦悦像是觉察不出太后话语下的怒火,她脸上露出满满的笑容,连着眼睛也是笑的弯弯的。
“陛下也是这么说的。”
太后被她这话弄得稍稍一哽,面上倒是更和善了,“哦,他是怎么说呢。”
“陛下和我住在一块,有时候下面的人回禀事务,陛下也在一旁听。我吩咐完之后就问陛下,说我办的怎么样。陛下就说办的不错,说我做他的妻子皇后好极了。”
还真是好极了。
太后眼前都有一阵的发黑,她脾性算不上好,甚至还有急躁。听到白悦悦这话,脸上的笑容越发浓郁了。
冯育看见,知道这是太后盛怒的预兆,他颇有些同情的看了一眼皇后。
太后的这一场火发出来,恐怕不把皇后的脸面在宫中弄没,怕是不会罢休了。
他正准备袖手看好戏的时候,外面突然有黄门来报,说是天子来了。
元茂和人商议完朝政,发现白悦悦人不见了。她平日里都在他身边,就算要去哪里,也会亲自和他说一声。知道是皇太后召她去的时候,元茂一刻也不敢耽搁,立刻启程往长信宫。
太后的脾气他知道的,一旦发作起来,暴烈且不留任何余地。
他也就罢了,但是她恐怕是受不了这样的怒火。
太后听闻天子也来了,脸色颇有些古怪,过了稍会,脸上浮出薄怒。
元茂上来就和太后行礼,太后随意的抬手让他起来,“你平日里有不少事,今日怎么想着来看我这个老妇了?”
元茂平日也来探望太后,不管他已经动手铲除太后在宫里的势力,但是脸上永远是一派的孝顺。
只是他每次来,太后都以身体不适为由,让他早些离开。
“这几日听闻太后欠安,所以特意前来探望。”
元茂看了一眼白悦悦,他领教过太后的心狠手辣,生怕太后对她动手,一路上连皇帝的行辇都不用,嫌弃那东西太慢,靠着自己一路快跑过来。
见到她人没事,好端端的坐在那儿,他悬起来的心不由得落下来。
“是吗。”太后面上带着淡淡的笑意,“真难为你费心了。我这老妇在宫里,仍由他人摆布欺辱,没有早早去见先帝,那便是上天垂怜了。”
元茂见太后调转矛头对准了自己,浑身一松。
他完全承受了太后的怒火和冷嘲热讽。
有他这个正主在,旁边的白悦悦倒是不被波及了。
“我听说最近太华殿出了点事。”太后问,“这宫内事务,按道理来说应该是皇后来处置的。”
元茂听到太后话下又有针对白悦悦的意思,“皇后掌管宫务,但太华殿是朕的寝殿,各种事务不受皇后约束,”
他脸上浮现出愧疚,“仔细说来,是朕的不对。”
太后看见,越发的心烦。
“既然陛下都这么说了,那么老妇也无话可说。”
元茂颔首,他再次抬头看向太后的眼神里满是喜悦和欣慰,“见太后身体安康,儿就能放心了。”
他又道,“不如还是让医官过来给太后诊脉。”
太后说不必,“医官们也看不出什么。毕竟这病他们也医不了。”
她话语下似有所指,但是元茂依然满脸的纯白和焦急,似乎完全听不懂似的,“这又有何难,宫里的医官治不了,那么就下令让州县各地向朝廷举荐名医。天下能人这么多,一定有人能将太后治好。”
太后听得越发心烦意燥,她侧首看向元茂,见到元茂脸上那副孝子做派。心下冷笑。
但眼下也不是和他完全撕破脸的时候。
“你的孝心我知道。”她面露疲色。
元茂见状,准备带着白悦悦离开,太后突然叫住他,“你不要太惯着她。毕竟是皇后,就应该有皇后的担当。”
“三娘是朕的皇后,也是朕的妻子。世上夫君护着妻子,原本也是理所应当的。”
太后听后眉头蹙起,她神色怪异的看他。
过了一会,她蹙起的眉头散开,笑了又笑。
她看向白悦悦,“新婚都这样,但是在宫里,还是需要皇后自己去揣摩。”
说罢,抬手让他们出去了。
太后等元茂白悦悦离开之后,冯育奉上温热的蜜水,“陛下对皇后倒是好。”
太后不以为意,“刚开始的时候,都这样。觉得新鲜有趣,尤其三娘那个性子,在宫里恐怕也寻不到哪个和她一样的。他身边都是唯唯诺诺的女人,见着不一样的自然喜欢。”
“不过就算是喜欢,那也是这么一阵子。到时候就丢开手了。我和先帝,就是这样。”
太后笑了下,“也行,让三娘那个蠢货自己亲身感觉一下也行。只是没有回头路了。”
太后的笑声很冷,“我在的时候,就算那小子不喜欢她,她在宫里也有一席之地。如今我这样,那小子一旦对她没了兴趣,她就听天由命吧。这宫里都是一损俱损一荣俱荣。这么简单的道理都不知道。就让她自己去受这个苦。”
元茂出了长信宫,浑身可见的松弛下来。
“你没事就好。”
元茂握住她的手,“最近太后和朕有些不对付,太后拿朕暂时没有办法,恐怕会迁怒于你。”
白悦悦满脸无所谓,“我看出来了。不过既然是太后找我的麻烦,我也没办法。”
办法那是有办法的,能把太后继续气的七窍生烟。只是她才不会在元茂的面前说而已。
“迁怒就迁怒吧,”白悦悦神色有些寂寥,“反正姑母也从来没有喜欢过我,其实不仅仅是姑母,就算是阿爷,也没见过阿爷对我有过什么fù_nǚ 之情。”
元茂有些感同身受,低声安慰她,“不要紧,以后有我。我们两个在一起,之前不管是缺了什么,在日后的日子里,总能补全。”
白悦悦不过是在他面前装个样子,并不是真的缺情少爱。听他这么一说,立即顺着梯子就下来了。
元茂和她并没有乘辇,回去的时候,有了一路慢慢走回去的兴致。他握住她的手提醒她这段时日要小心一点。
“朕要追封生母为皇后了,今日就已经让中书省拟定追封的册书,怕是明日太后就知道了。”
太后对他生母追封皇后一事,一直十分反对。他这次完全绕开了太后,彻底宣告了太后对他再也没有任何的掌控可言了。
“那我就更不用担心了。”白悦悦道,“平常寡母欺负新妇,那都是有恃无恐。觉得家中可以当家做主。如今陛下当家做主了,太后就算要做什么,也要掂量一二。”
她笑起来,“要不然刚才太后才不会那么好说话。”
元茂看着她的笑容,忍不住也一同笑起来。
“有陛下在,我怕什么。”
这话听得元茂脸上的笑容又多了几分,他轻轻捏了下她的鼻子,拉着她的手慢慢的往前往踱步。
过了两三日,追封皇帝生母的诏命从门下省出来。
元茂当年以皇长子的身份继位,名正言顺。原本在继位之初就应该追封的,生生拖到了现在。然而还有一个难题,既然已经追封安贵人成了皇后,那么也应该有皇后的待遇,除了牌位入宗庙之外,还得把人给挪进皇陵。
但是安贵人当年死了之后,无人知道她究竟葬在那里。找了一大圈,都没有寻到她的遗骨。
办事的朝臣战战兢兢的把事上报给天子,天子半晌只是回复了一句知道了。
朝臣听到天子没有怪罪,如得大赦退下。
这个结果和前生一样,只是他想着此生多少是和前生不同的,怀揣着这么一份希望,还是叫人去寻找。
可是还是没有和前生有什么区别。
元茂坐在殿内的御床上,一个人静静的坐了许久,听到外面有人声,叫过中常侍询问。
“是罗娘子带着小郎来了。”中常侍道,“殿下今日召他们入宫。”
元茂想起白悦悦和他提起这事,只是事务太多,一时半会的没有想起来。
元茂从御床上起身,打算到旁边去看看。中常侍见状立即扶他起来。
侧殿里正欢声笑语一片,恒郎是个活泼性子,和黄门在外面玩。黄门陪着他玩乐。恒郎见到他,言语欢快的叫了一声陛下。
恒郎模样和白悦悦有那么几分相似,正满头大汗,元茂笑着点点头,“一头汗小心别着凉。”
说着让黄门带着下去擦汗更衣,免得吹风得风寒。
他入殿的时候,正巧遇见罗氏抱着白悦悦,与寻常的母女一样。
两人没有皇后和侍妾的身份差别,只是这世间的一对母女。
元茂站在殿门上看着,他已经许久没有母亲了,年少的回忆逐渐淡化,只是在心里落下了一个空洞。
那个地方空落落的,可现在看到那一幕,心里的空洞似乎逐渐填满。连着他这个人似乎也到了那股温情里。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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