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聿惯常的不爱说话,只旁观着桌上的来往,安静举筷吃饭。
成子俊时不时在他耳边叭叭两句,不是说他爹又怎么逼他去公司学业务了,就是说最近又打赏了什么漂亮妹妹。郑海川则和吕老师攀谈起来了,话里话外都是在琢磨自家小禾苗明年上学的事情。
吕君也费心思打听了一番,告诉郑海川如今他们附近的几所小学分别的优劣,以及小禾苗真的要去读,需要什么样的条件。
整个饭店里喜庆又热闹,虽然各种声音混杂在一起有些嘈杂,但祁聿难得的没有生出烦躁的感觉。
他甚至有耐心去在一大盘火红的辣椒里找夹杂在其中的小块兔丁,虽然尝了两口就嫌太辣了,但不妨碍给他拨到身旁爱吃辣的青年碗中。
祁聿隐约记得自己小时候也在父母的带领下参加过这样的酒席。
只不过那时候他阿妈生着病还要和各种不熟的女邻居说话应酬,祁老头则万事不管只和那些酒肉朋友拍桌子拼酒,祁聿一个人坐在嘈嘈的环境中,只觉得所见之处哪里都讨厌。
一楼那个穿着暴露爱抽烟的阿姨讨厌,四楼那个成天四处说人闲话的八婆讨厌,顶楼阴沉沉成天念诗的哥哥讨厌,楼上总是叮叮哐哐拿榔头敲水管的大叔也讨厌。
小小的少年看不惯这座城中村里的一切,似乎每个人身上的每一处都能让他挑出错来。
那时候的祁聿满心就是逃离这样的地方。
可如今,时隔多年再度回到这样的环境里,祁聿心里却安宁得仿若归乡。
似乎什么都没有变,只是他身边多了一个人。
但什么都因此而变了。
跟他们这桌对角的远处桌上,一个头发花白的瘦削老头正和几个差不多岁数的男人慢悠悠吃酒。或许是酒能忘忧,喝多了的祁老头平日里垮着凶的脸也变柔了,还时不时偷往这边瞄两下。
祁聿没有搭理祁老头,与他对视了一瞬便冷眼收回目光继续垂头吃饭。但郑海川却似乎注意到了他们父子俩的眉眼官司,觑了祁聿好几回,然后大着胆子端着酒跑到那边桌上和祁老头说了几句话。
也不知他说了什么,祁老头连连点头,放下酒杯后脸上的笑也更浓了点。
郑海川回来后,又小心翼翼地去打量祁聿的神色。
见男人没有表现出什么厌烦,他才安下心凑到祁聿耳边说,“我跟祁叔说,你让他少喝点。”
祁聿其实猜到了,倒并没有因为郑海川的行为而生气。
他只借着桌子遮挡,在郑海川柔韧的腰侧狠狠揉了两把,说:“扯我的虎皮做大旗?”
郑海川腰一抖,好歹努力绷直了,然后他讨好地给祁聿碗里塞了颗大丸子,嘿笑道,“上回医院里他还给我塞了吃的呢,我这叫那啥……嗯,借花献佛!”
祁聿对自家憨子的语文素养是不抱什么希望了。
他只淡淡道,“别指望我原谅他。”
“我知道,我知道。你俩断绝关系了嘛,我也替你生气来着!”
郑海川连忙拍着胸脯保证站在自己媳妇儿这边,只偷偷拿肚皮顶了顶祁聿的手,“现在咱就当他是个普通长辈,行不?他年纪这么大了,喝太多酒也不好……”
祁聿眼眸深了。
“随便你。”
他说着 ,忍不住在青年乱动的腹肌上又揪揉了好几下,才将手抬上桌面,夹起碗中的丸子吃进肚。
只不过郑海川总觉得,男人盯着自己的目光,像是把自己也看成了一颗能嚼的丸子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