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他抱着熟睡的小禾苗回到家,躺在自家硬邦邦的木板床上时,他还在想——律医生,是和他亲嘴儿了吧?
不是不小心碰着的,是特地嘴对嘴亲的那种。
郑海川不知道律医生为什么会对他做这种事。又或者说,他心里隐隐有了一丢丢朦朦胧胧的猜想,但却不敢往那去细琢磨。
第二天还要上工,郑海川试图闭上眼睡觉。
黑暗里,眼睛不能视物,其他的感官放大到令人无法忽视的地步。
郑海川恍惚间又像是回到了那个安静的病房中被微凉的手掌捂住了双眼。他只能凭借五感和胡思乱想,来描绘自己看不到的外界情景。
他的脑海中莫名其妙地窜出不久之前在派出所里曾经看到的一幕——一个小男生被另外一个男孩抱着啃,两个人黏黏腻腻,好似要搂化成一个人似的。
郑海川不知不觉就把其中一个男孩的脸代换成了祁聿,而他仿佛就是被律医生抱着啃的那一个。
今晚在病房中的情景似乎从另一种角度在他面前延展开,郑海川感觉自己的嘴唇上好像还残留着一抹沁凉,带着冷冽的松针气息,扎得人晕晕乎乎的。
郑海川读书时从来不觉得自己记性好,但今天晚上祁聿的一举一动此时却无比清晰地在他脑海里一直滚动。
律医生单手抱着小禾苗朝他走来的样子,律医生似笑非笑地让他脱了衣服的样子,律医生垂眸认真给他上药的样子,律医生挑着眉问他救命之恩该怎么报的样子。
救命之恩……该以身相许?
郑海川脑子里不知怎么的就蹦出这么个词来。
在当时听来明明是正儿八经的对话,郑海川不知道自己怎么现在回味起来竟然就变了个味道。
他的脸陡然间热透了。
以前打发时间所看的那些电视剧中的恋爱情节一个一个挡不住似的往外蹦,只不过那些男主角的脸都被他不清醒的脑子稀里糊涂换成了律医生的样子,郑海川连忙猛地摇头,想要将自己脑子里进的水晃出去。
他和律医生,明明、明明是好朋友来着!
一定是他想错了。
一定是律医生不小心误碰他了。
律医生……怎么会喜欢男人呢?他昨儿还在护士台听说了,好多漂亮的小护士喜欢律医生的!
就算……就算退一万步说……律医生真的想和男人相好。
但那也不可能会看上他的吧?
他、他一个钢筋工,一个要学历没学历,要长相没长相,要钱也没钱的男的……律医生凭啥会看得上他啊?
疯了吗?
律医生不可能疯,那就是他疯了。
郑海川努力摆头,试图讲自己荒谬到离谱的想法给晃出脑外。他的动作有些大,将身旁酣睡的小不点都吵到了,哼哼唧唧地翻了个身。
郑海川连忙停了自己傻兮兮的小动作,伸手轻轻去拍小侄儿的背,让小家伙继续安眠。
他一边拍哄,心里一边羡慕起刚四岁的小侄儿来。
要是他跟小禾苗一样,也在病房里睡着了就好了。
听不见律医生的话,没被律医生亲过,就不用在这发愁和胡思乱想了。
外面天光渐亮,在迷迷糊糊终于陷入沉睡之前,郑海川脑中只有一个念头——
律医生,到底让他……考虑什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