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哇!我们禾苗儿真棒!”
郑海川虽然没看懂郑嘉禾画的是什么,但还是闭眼夸。
“小禾苗挺聪明的,很多东西一教就会。”
吕君将微波炉拧开,扭头和郑海川这个家长说,“我之前已经教过他拼音,和一些简单的汉字了,这几次考校他都还能默写出来。”
“但大川,我毕竟不是真正的老师,小禾苗还是应该去学校接受系统的教育。”
这整栋楼的人都叫吕君“吕老师”,但其实也只是一种尊称——大家都知道吕君跟学校里的老师没有半点关系。
吕君以前是个工人。
他并没有读过多少书,十几岁辍学出来打工后,在工厂里干了快二十年。
他粘过鞋底,拧过螺丝,轧过孔,填充过鸭绒。只不过除了当一名普普通通的流水线工人以外,他还喜欢读书,喜欢文学,喜欢念诗。
当同在一条产线上的同事下班后约酒唱k去网吧时,吕君最常做的,是窝在六人一间的出租屋里,一个人抄下喜欢的文字。
一字一句,将复杂的文字拆解成他装填过的零件——
螺帽、铁丝、胶水、和包装袋。
他会在每个早起的清晨,或是呼声挣天的夜晚,睁着眼,拙涩而执拗地把脑海里的偏旁和字句拧紧。
反反复复,直到拼凑成他心中想说的画面。
后来同住的工友们有的跳槽去了另一条流水线,有的继续在车间里成为了曾经讨厌的领班。而吕君,因为不停地写,不停的投稿,终于运气好地收获了几份奖项和得以短暂度日的稿酬。
他鼓起勇气辞了职,租下了只剩他一个人的出租屋,全职当起了一名作家。
只是在现今这个社会,空有理想的人是活不下来的。
因此吕君大部分时间是靠给别人代笔来赚取房租和生活费。在完成这些工作之后,他才有余力放空自己,将内心真正的所想付诸笔端。
也正是因此,他平日里都一个人宅居在出租屋内的,也才有时间关照一下邻居家的小朋友。
“吕老师,我知道的。”
饭菜都已上桌,早已熟识的邻居间也没什么客套,郑海川边夹菜边点头,“我最近都在打听附近的学校哩。”
他低头瞅了眼乖乖埋头吃饭的小侄儿,也没避着郑嘉禾,“转年禾苗儿就要五岁了,我……我想着是他直接念小学。您也知道我这情况,现在插班去幼儿园,只有找私立的……我们确实没那个经济能力。”
吕君点点头,有些疼爱地摸了摸一旁郑嘉禾的小脑瓜,“好。那我现在就先给他打一打基础,争取之后小禾苗念小学跟得上。”
“谢谢,谢谢吕老师了!”郑海川连声道谢。
“你也别抱多大希望,”吕君自嘲道,“我水平也不怎么样,都是野路子,只能随便教一教。”
“哈哈,那就够好的啦!”郑海川十分容易满足,“吕老师你放心,我知道好歹的。都说‘师傅领进门,修行靠个人’的嘛!我当年做厨子学徒,同样的师傅教出来的徒弟,做菜还有的好吃有的下不去口呢!”
郑海川道,“小禾苗现在本来就还小,学成什么样都不碍事的。”
听到自家小叔这话,郑嘉禾却从饭碗里抬起脑袋。
“我会好好学的!”
他瘦瘦小小的脸上满是与年纪不相符的认真,“好好学习,天天向上!以后考大学,养爷爷、爸爸和幺爸!”
“哎哟!”
郑海川和吕君都被小豆丁的豪言壮语逗笑了。
吕君知道一点郑嘉禾家里的情况,并没有往小朋友的伤口上提,反而开起了郑海川的玩笑。
他对着郑嘉禾逗弄道:“只养幺爸?那以后你幺爸找了幺妈,你要一起养吗?”
小豆丁眼睛眨了眨,“……养吧?”
郑嘉禾扭头又瞧了眼自家小叔,嘟囔道,“幺爸吃这么多,该找个能养他的。”
“嘿,你这小崽子!”
郑海川可是听见了,毫不客气地揪了一把小侄儿没多少肉的脸颊:“我吃再多也能养活自己!还能养活你!”
“你现在最要紧的,就是多吃点!长胖点!”
“唔……嗯!”
郑嘉禾连忙往嘴里塞满了饭菜,鼓着腮帮躲开了幺爸捏他的坏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