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聿租住的公寓很简洁,要说风格,就是时下最流行的性冷淡风。
除了黑白灰,看不到其他颜色。
但此时洁白的大理石桌面上,摆放着的食物看起来却不太符合这里房租的格调——两桶加了煎蛋的红烧牛肉方便面,一盘隔夜香煎小黄鱼,再加上一碟用豁了口的牡丹花纹瓷碗盛装的卤猪头肉。
各式的鲜艳,像极了在郑海川视频里才能看得到的土味风格。
“唔,这小黄鱼泡一下面汤也好吃!”
餐桌两头,一面在十分安静地埋头进食,而另一面,除了呼噜噜的嗦面声响,叭叭的说话声也一直没停过。
“我那天买回去就吃了一条,其他都留给我家小禾苗儿吃了!”
郑海川嚼着香脆的鱼骨头,一脸满足,“没想到还能在律医生这儿蹭到一口!”
祁聿掀起眼皮瞧了他一眼,话都懒得接。剩饭剩菜的,这人不知道在高兴什么。
“哎律医生,你别光吃面啊!你快尝尝这猪头肉!”
郑海川自觉受了祁聿的关照,特别殷勤夹了满满一筷子卤肉塞进祁聿的泡面桶里,“我专门挑的肥瘦相间的部位,中午卤了一个多小时呢,嚼起来特别香!”
“嗯。”祁聿此时心情平和,倒也没拒绝郑海川的好意。他夹了一片吃进嘴里,随口接了句,“不是卤的鸡翅膀么?”
他记得这人最新的视频里还在教大家怎么把鸡翅快速解冻后卤入味。
“啊鸡翅膀啊,都给我家小禾苗儿吃光了!”郑海川没注意祁聿这句话背后隐含的信息量,只大喇喇跟祁聿分享家事,“哈哈,他小子也怪,鸡肉鸡蛋不爱吃,却特别爱吃鸡翅膀!“
郑海川说起家里小侄儿的事,和祁聿那些在朋友圈天天晒娃的同事没什么两样。
“小孩子也不忌嘴,昨天吃了两顿,今天中午又吃了一顿,舌头都起泡了还惦记着要吃!”郑海川有些无奈,”还好我也就买了一斤,吃完就没得了。今早我又去菜市场买了点素菜和猪头肉卤,素菜拿不出手,我就给您带了点卤肉来了。”
几近三米挑高的宽大客厅内,只因为多了一个人,就多出了一丝平日里看不到的烟火气。
郑海川嘴里絮絮的话语并没有什么营养,扯着家长里短的闲话,祁聿却一直没有打断。直到他说完这么一大通,祁聿才不阴不阳地说了句。
“你倒是好爸爸。”
“嘎?”
郑海川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好爸爸?”
“怎么,难不成你还想当妈?”祁聿并没有意识到自己误会了一件事,还在冷笑,“不过我看也差不多。”
毕竟谁家当爹的会天天做饭泡奶洗衣服?也就这人乐在其中了。
祁聿心中说郑海川‘乐在其中’,显然是带着讽刺意味的。
然而令他没想到的是自己的话音刚落,餐桌对面的人就喷笑出声,肩膀和拿着筷子的手都不自主地抖动起来。
祁聿:“?”
这又是哪句话刺激到这人得帕金森了?
“哈哈哈哈哈!”
郑海川抖着手自顾自乐了好一会儿,才和祁聿说,“律医生,你不会以为小禾苗儿是我儿子吧?”
“……他不是叫你爸?”
祁聿皱起眉,不认为之前都是自己幻听了,“你还有给人喜当爹的癖好?”
“噗!”郑海川看见祁聿这副冷脸认真的表情,不知怎么更觉得好笑了。可他又有点怕祁聿拿眼刀飞他,只能捂住嘴偷乐,“律医生,你听到的是‘幺爸’,不是‘爸’!”
作为一个土生土长的鹏城人,祁聿并不太懂这两者的区别。
平日里郑海川和人交流,都是用普通话的。但当他和老乡或单独在家与郑嘉禾说话时,就会转换成老家的方言。听上去别人大多也能听懂,但免不了有的词句具备本地人才懂的意思。
比如郑嘉禾常喊的“幺爸”。
“‘幺爸’是‘叔叔’的意思。小禾苗儿是我侄儿哩!”
郑海川笑点低,如果不是看到祁聿黑脸了,怕是还能笑上一会儿。但此时感觉到空气冷飕飕的,他只能努力掰正脸色:“咳,他是我亲侄儿,我哥生的。”
“我哥现在在老家养病,我爸年纪也大了,没人照看那小子,我就把他一起带到这边来打工了。”
郑海川一通求生欲极强的解释,好歹令客厅中的冷空气回了一点温。
祁聿面上仍旧没什么表情,但心里得知了之前自己判断的错误,却莫名舒坦了一点。
呵,他就说。
这人成天在镜头面前搔首弄姿,不知检点的,一看就是没老婆的人。
这么想着,祁聿又夹了一块卤肉吃进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