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给你们说,我那工友腿能好了!”
“那医院里的医生可真厉害!你们不知道,当时全哥摔下去时那腿……骨头都支出肉来了!我亲眼看到的,吓得我送他上救护车时手都在抖!”
“还好还好,送医及时。我们当时好多人都吓得愣在那了,还是一个小工妹儿脑袋转得快,马上打了120。救护车来得也快,不到五分钟就赶过来了,一路绿灯把人送到医院!”
“我跟着一起去,全哥伤口的血都沾了一身,回来洗了好久……我那时还以为全哥腿都折成那样了,肯定没法再像以前一样走路爬楼,说不定以后还要坐轮椅……”
“嗐,最后发现是我没文化,不知道现在医疗技术那么发达!今天医生说,他腿还能恢复正常!可太好了!”
从医院回家的路上,郑海川又录起了小视频。
他住的城中村跟医院也就隔了一公里不到的距离,他没舍得扫码骑车,和工友告别后就一路走者回去。
九点过的鹏城,夜灯亮起,周围车水马龙。郑海川走在路上,背景是晕成一团团的路灯灯光,而他整个人的脸都因为夜色和镜头的抖动而看不太清,只有裂开的嘴角和一口白牙完整地录进视频里。
“给全哥治病的那个医生人俊,医术也好,看上去比我还小哩!听全嫂说可是国外留学回来的,真是太优秀了!可惜就是不愿意收东西,我塞给他俩苹果都不肯要!”
郑海川从兜里掏出红苹果晃了晃,“带回去便宜我家小禾苗儿啦。不收礼只能用其他方式表示感谢了,我打算召集会写字儿的工友们给他写表扬信!等会儿回去我就去请教住楼上的大作家,他肯定知道该咋写!”
很显然,医院里来自‘律医生’的排斥并没有给郑海川造成任何困扰。说他粗线条也好,说他脑子笨也罢,郑海川是真的没觉得祁聿对他有什么恶意。
他知道真正的恶意是什么样的。
是他大哥重度昏迷时那些暗地里说‘怎么不死了’的诅咒,是他拿着伤情报告去找老板时一扇扇永远敲不开的门,是小禾苗怎么也讨不到的一碗饱饭……
但世上有恶人,同样也有好人。
他如今能站在这里打工挣钱,他哥能在老家养病疗伤,小禾苗一天比一天有精神,都是因为有好人在。
而治病救人的‘律医生’,当然也是好人!
最多,最多也就是人严肃了一点嘛。郑海川心想,在医院里,对待人命关天的大事,严肃是很正常的!
郑海川的这顿夸,直到走到出租屋楼下才停住。
他将镜头从自拍调换成后置模式,“到家了到家了,接我们小禾苗儿回家咯。”
屏幕里拍到的,是一扇发黑的推拉式防盗铁门。由于年久失修,上面的密码按键都已经失灵,居住在里的住户只能通过钥匙进出。
但好在白日里这扇门通常是不会关的。
因为就在门的后面,在仅仅只有不到3平米的狭小楼梯间内,还有人日复一日地缩坐在里面,经营着赖以谋生的小生意。
镜头里,首先是拍到的是一张摆放着简易缝纫机的桌子。桌上散落着几片布料,还搭着一条藏青色的裤子,裤脚正被一双手按在缝纫机的针脚下,来回穿梭。
那双手已经不年轻了,大拇指上套了只顶针套,十只手指上却还涂着亮丽的粉色甲油。只不过由于材料劣质而显得指甲有些土气,甲面也掉了不少,显得斑驳。
手的主人是一名瘦削的中年女性,她坐在小木凳上,正耷拉着眉眼完成手头的工作。
“红姐,还在做活啊?”
郑海川跨进铁门的门槛,招呼了一声。
“幺爸!”
女人在忙,没有立刻搭理他,反而是在楼梯间更深处突然冒出一声惊喜的童音,郑嘉禾像个小老鼠似的突然冒出头往外窜。
“哎,慢点,小心脑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