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的阳光毒辣,照在人身上火辣辣得疼,庄筱婷不应该蹲在大太阳底下,林栋哲直觉不对,他冲了过去,蹲在地上喊,“庄筱婷。”
庄筱婷睁开眼睛看了他一眼,她浑身满脸都是虚汗,脸色煞白,嘴唇紫青,双目涣散无神。
林栋哲蹭地站起来,“你等我一下,我去喊人。”
庄筱婷动了动嘴唇想说什么,林栋哲已经窜出了小院。
庄筱婷的意识越来越模糊,恍惚中,她似乎听见林栋哲在巷子里大力砸门、大声喊人。
林栋哲又冲了回来,“大人都上班去了,小卖部午休关门,小孩子都在睡觉,我喊不起来。”
林栋哲先蹿进西厢房,从大衣柜里拿出几张大团结。
林栋哲又冲回院里,背对着庄筱婷蹲在她面前,“我抱不动你,你使把劲儿趴我背上,我背你到巷口等出租车,去医院。”
庄筱婷一动不动,林栋哲扭头看着她,带着哭腔喊,“庄筱婷,你使把劲,趴在我背上。”
林栋哲边喊边拽着庄筱婷的两条胳膊往自己背上扒拉,庄筱婷也不知自己哪来的力气,她努力倒在林栋哲背上,林栋哲抓住她两条腿使劲向上一托,居然就这么背住了她。
女孩发育早,庄筱婷和林栋哲身高、体重相仿,林栋哲试图站起来,但努力了两次都失败了。
第三次时,林栋哲突然爆发出一股大力,踉踉跄跄地站了起来,背着庄筱婷向巷口跑。
两个小孩向小院跑了过来,应该是刚才被林栋哲砸门砸醒的,林栋哲一边跑一边喘着粗气喊,“一个去……巷口拦出租车,一个去找……她妈妈。”
附近小院又有几个孩子跑出来,有人向巷口跑,有人向厂区跑。
白花花的太阳悬挂在天空中,空气因炙热而扭曲和模糊,蝉鸣声叫得人心慌意乱,庄筱婷额头上的虚汗一滴滴地滚落在林栋哲的脖子上,混合着林栋哲身上的热汗,沁湿了他的篮球背心。
庄筱婷的头轻轻晃动了一下,几缕发丝轻轻地扫在林栋哲肩膀上。
林栋哲气喘吁吁道,“马上…..到巷口……了,李爷爷跑过来了,还有……出租车,庄筱婷,你会好的。”
黄玲迷迷瞪瞪地醒来,她睁开眼看到纯白色的天花板,迷茫地想,“我在哪儿?”
视线慢慢清晰,黄玲无意识地扭头,看到邻床熟睡着的庄筱婷,再看到胳膊趴在庄筱婷床边、蜷着打盹的庄超英,突然回忆起发生了什么,她猛地坐起身,想下床看看庄筱婷怎么样了。
手背上猝不及防传来一阵剧痛,黄玲情不自禁喊了一声,庄超英一个激灵醒了,他立即从椅子上弹了起来,下意识地伸出手臂想搀扶黄玲。
大概是蜷的时间太长,腿部血液循环不畅,庄超英刚迈出一步,整个人向前跌倒,撞到黄玲病床的床头栏杆上,发出一声巨响。
庄超英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同时口中不停,“你别动,你低血糖昏倒了,护士给你吊些葡萄糖。”
夫妻俩同时开口,黄玲道,“筱婷没事,幸亏栋哲发现得早,阑尾炎没穿孔。”
庄超英道,“图南被建筑系录取了,我们看到录取通知书了。”
夫妻俩不约而同向对方通报孩子的情况,同时开口,同时停下。
两人互视对方,黄玲先是微微笑了,庄超英也笑了,瘸着腿在妻子床边坐下。
黄玲道,“我真没用,去药房拿药,居然昏倒了。”
庄超英道,“你守了筱婷一晚上,又两天没吃饭,太累了,低血糖。”
黄玲摇头,“不是累,是怕,担惊受怕了一晚上,听到医生说抗生素有效,不用开刀,我这心里、我这心里……”
庄超英拍了拍妻子的手背表示理解,温言劝慰道,“开刀也没什么,阑尾炎手术是小手术。”
黄玲又是后怕又是愧疚,“开刀会留疤,小姑娘肚子上留道疤,多难看,我怎么就这么糊涂,没把剩菜倒了,要是筱婷真出了什么事,我、我……”
有人轻轻敲了敲门,庄图南在门外喊,“爸,宋阿姨做了鸡汤和生煎包让我送来,你开下门。”
宋莹准备了流食和包子。庄筱婷只能吃流食,黄玲扶她坐起来,喝鸡汤,吃苹果泥——苹果泥是宋莹让林栋哲用勺子刮的,其他人吃生煎包。
庄超英也饿坏了,拿起包子狼吞虎咽。
庄图南低声劝父亲,“爸,你回家休息一会儿吧,我守着妈妈和筱婷,你都快三天没睡觉了……”
黄玲抬眼看向庄超英,他胡子拉碴,眼睛通红,眼下两个大黑眼圈。
庄超英咽下嘴里的包子,“护士有很多吩咐,缴费拿药,护理方法,我怕你搞不清,还是我留下。”
庄超英道,“护士让你妹妹多走动排气,一会儿你扶着你妹妹在走廊上走走,慢慢走,不要让其他人撞到她,我挤你妈妈床上迷瞪一会儿。”
黄玲看着憔悴不堪的庄超英,默默心想,庄超英对孩子们全心的付出,这是一个忍耐的理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