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周之后, 《白云翻涌》顺利续拍,本来是一件好事,然而池白晚刚一进组, 就被整组愁云弥补的气氛所诧异到。
刘启导演抽着烟,手拨了一把头发, 满脸苦恼。
制片拍着他的肩膀, “老哥,没事, 咱们能入围就不错了,能不能拿奖已经不重要了,荣誉, 这是荣誉!要振作!”
池白晚把行李放下,坐到温予潇身边,不理解地问:“这是怎么了?电影重新开拍不是好事吗?”
温予潇双手交叉搁在膝盖上,叠着二郎腿, 摇摇头:“今天早上五点半收到的影协通知,我们的电影可以参加今年的法国悉沙兰电影节。”
赵连海赵编剧推了一把老花镜, 愁眉苦脸的:“今年的角逐很激烈,热度非常高,所以组委会临时决定未上映的电影也有评审资格,总影协推荐了咱们上文艺类奖项。”
池白晚微微挑眉:“那不是好事吗?悉沙兰电影节是电影界公认的诺贝尔,所有演员的毕生追求, 拿到了就是影帝级的荣誉啊?”
“就是因为这样,本来是好事, 可是和我们角逐这奖项的是——”刘启郑重其事地说:“李老怪的《晨光中的这一天》。”
一提李老怪, 所有人又是一阵哀嚎。
李老怪是刘导的师兄, 是个意大利人, 原名叫李昂斯,是个天生怪才、奇才,以题材胆大有视觉冲击力出名,看他的电影是一种视觉享受,也在全球获得巨大的好评和成功。
相比李昂斯,刘启同样是闻名世界的大导,以感情细腻、画面优美含蓄出名,电影题材蕴含着强烈的东方美学,在国际上和李昂斯并称「怪诞双杰」。
他们俩的交锋,一定会成为国内外所有媒体的大焦点。
群演不无担忧地问:“统筹,咱们拿奖的概率有多少?”
总统筹拿出一系列表单,用ppt做了展示,语气严肃:“我和影协那边做过计算,抛去陪跑的、内定的、还有凑数的,包括资金周转不开被迫停项的剧组,我们的胜算只有55%,因为我们还差30%的剧情没有拍摄完毕,这期间可能会发生的一系列变化都有可能降低55%这个胜率,包括咱们两位主演的状态。”
大家都知道池白晚那点事,拍摄这么长时间,从一开始的不熟到现在,多少都放的开一些,虽然关系有点夹生,但也都在努力磨合。
不过那些好不容易培养出来的好感度毁于池白晚的舆论风波,这种尴尬的气氛从池白晚一进门就很明显。
刘启一拍桌子:“有困难,咱们就要克服困难,大家各有各的情况,”他看了一眼池白晚,“尤其小愈,也算是在风波中死里逃生,既然回来了,就尽快进入状态,这一仗注定难打,都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来!小愈,你状态怎么样?”
赵连海若有所思地看他:“小愈这个状态非常好。”
刘启:“没错。”
统筹不明白:“这半死不活的样子哪里好??”
赵连海一拍他脑瓜:“我要的就是他这份温柔的破碎感,被伤到奄奄一息还用力生活的样子,我就是按他的形象塑造了「卢泠」这个角色,你懂个屁。”
赵连海嘶了一声:“小愈啊,你现在比我初见你时要开朗多了,你遭遇了什么奇妙故事?说来听听。”
那时候池白晚刚从海里逃生,心如死灰,状态很差,不比现在,生活有了底气,人生有了指望,一切都在往最好的方向发展,人肯定会轻松很多。
除了傅司寒天天来烦他,其他的都特别舒心,并且他已经去外地出差一周了,人大概在纽约。
池白晚也不知道如何解释感情上的事,淡淡摇头,笑了笑不打算说明。
温予潇接话:“诶,不提这事啊!咱们聊回剧本,今天大家收拾收拾,明天咱们正式开拍!”
刘启:“你小子抢我台词是吧?行吧,我也是这意思,都散了吧,明儿个一早,开拍!”
一群人呼啦啦出了会议室,刘启特意把温予潇和池白晚留下,“予潇,小愈,你们俩作为双男主,要给其他演员打个榜样,现在军心不稳,我们在面对巨大的成功诱惑之前首先是不相信,一旦相信了就害怕失败,希望越大,失望越大。这个时候,你们要让大家看见你们的全力以赴,尤其是小愈,你的角色至关重要,是我们能否得奖的王牌、定心石、指南针,我想听你给我一个保证,可以吗?”
池白晚郑重其事地承诺:“您放心,我会拼尽全力扮演好我的角色,和温老师一起努力把角色塑造好。”
刘启拍拍他的肩膀:“小愈,你不知道,上一部入围悉沙兰电影节的中国电影还是2000年,那也是我决定回国拍电影的初心,想做出一部享誉国际的作品,可惜这么多年无法得偿所愿,其实影协和我都有很大的压力,但我知道这份压力不该分给你们,所以,尽力而为。”
温予潇抱起双臂靠在椅背上:“李老怪有些超出常规的套路手段,我听说最近他要来中国一趟,估计是来找我们的。”
刘启也是一脸难办,池白晚便问:“什么是超出常规的套路?”
刘启揉了揉眉心:“脏套路,他那人就喜欢这些,拍艳﹉照,聚众吸crush,裸﹉体秀场,这样能让他灵感爆棚,他如果真的来了,会很棘手,被他这么搞到名声臭到底的导演和演员不少,前几年在韩国的口碑很烂。可李老怪和黑手党有关系,这一点让他在国际上玩的风生水起,真愁死我了,他妈的。”
池白晚和温予潇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担忧。
池白晚扬了扬剧本,冷静说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刘导,我们一定会扛过去,正大光明地站在悉沙兰电影节的颁奖台上。”
刘启用他那双三天三夜没睡觉的通红眼睛看了一眼池白晚,很久之后,欣慰的点头笑了笑。
——
晚上六点多,大家都回宾馆做最后的准备工作,温予潇苦恼地趴在方向盘上,“晚晚,今天晚上小皮在我屋里给他女朋友开生日party,我又不想租宾馆,怕被人偷拍,咱们去你家对对剧本怎么样?”
池白晚寻思一下,“没问题,正好我家楼下的酒店开业,消费七折,咱们可以去吃。”
温予潇忍不住笑了:“你怎么这么贤惠?又会做饭,又会省钱,脾气又这么好。”
池白晚不太自然地别过脸,看着车窗外。
温予潇用胳膊肘撞了他一下,“晚晚,说真的。”
“你还记不记得我对你说过什么?”
池白晚心说,终于来了。
今天温予潇看他的眼神一直不对,尤其是赵连海问他,为什么状态变好了的时候,那眼神都要把他盯出两个洞。
他一直好好吃饭、服药、一天天在改变,最主要的是,他已经把曾经的爱抛在脑后,彻底把自己解脱出来了。
温予潇见他不说话,轻笑一声,用手杵着下颌,若有所思地说道:“晚晚,你要不要考虑,开启一段新的感情生活?”
池白晚在心里叹了一口气,“温哥,我没心情,拍摄工作这么艰难,我实在不想让我们俩的私人情感影响最终结果,毕竟《白云翻滚》基调悲情,如果我们在一起,根本无法演出那种纠缠无力的宿命感。”
温予潇沉默半晌,“那,拍摄结束之后,你愿意给我一个机会吗?”
池白晚的嗓音在夕阳下显得愈发温柔,那双含水似的桃花眼低垂,不予回答。
温予潇脸颊微红,轻咳一声,笑容却从嘴角溜出来。
他试着拉了拉池白晚的小手指,“那我就当你默认了哦。”
池白晚瞥他一眼,他弯起眉眼一笑,英俊桀骜的五官染上橘黄色的夕阳余光,揉了揉池白晚的头发,“给我带路,咱们去你家。”
“不过……”池白晚迟疑着。
温予潇:“怎么了?吞吞吐吐的。”
池白晚定了定神,还是摇头,“没事,走吧。”
俩人去了小区楼下的酒店吃饭,吃过饭后上楼歇了歇,池白晚给他们俩榨了果汁,切了水果,才好好坐下来准备对剧本。
有些台词很美,有些则很露骨,池白晚却面不改色、带着饱满的情绪,和温予潇一句一句往下顺着对话,进展很顺利。
赵连海说的对,「卢泠」这个人就是池白晚,池白晚就是「卢泠」。
——画家卢泠在一艘邮轮上结识青年银行家宋窈城,经过几番爱恨辗转,二人分手,在十年后的中国,温予潇遇见已嫁为人夫的「卢泠」,故事就此展开。
这是一顿绝望的没有未来的爱情,却让池白晚看到最后,心里酸涩痛楚,久久无法忘怀。
到了最后,温予潇也是两眼通红,情绪悲伤,刚想对池白晚说些什么,就听见房门钥匙孔传来拧动的声音。
池白晚猛地站起来,快速走过去,死死拉着门不让对方进来。
“谁!”
“晚晚,是我回来了。”
“傅司寒?”
“嗯,开门。”
他果然是今天回来了,池白晚隐约记得他在打电话订机票的时候定的是今天,刚才不太想让温予潇来的原因也是这个。
温予潇走过来,耸耸肩:“傅总?你们不是都分手了吗?”
池白晚下意识咬住嘴唇不说话,傅司寒已经推门进来,一身的落雪,却在看到温予潇的一刹那,满眼的期待化作阴晴不定的愠怒。
“温予潇,你怎么在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