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司寒坐在沙发上,修长的双腿两边分开,手里捏着一摞照片,上面都是池白晚,背景是罗斯酒店那一间客房,照片很清晰,都是池白晚的裸﹉照。
傅司寒面如沉水,把那摞照片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傅耘看不下去了,空手夺过照片扔到桌面上,声音严厉:“看十多遍了,那么迷人晚上回屋自己看!”
傅耘唯独夺不过一张字条照片。
【改头换面当明星?想的美,他池白晚就是一条狗,贱狗,给根好吃的骨头屁股就撅起来了!我知道你喜欢他,我要他替你付出代价!傅司寒,你有福气,你毁了我一辈子,这仇我要你的情人报!】
傅司寒看不出这笔迹是谁的,每一个字都是各类字体打印出来贴上去的,把照片给了傅耘。
傅耘:“小寒,这么多年,你的生意越做越大,在外面惹得仇家也越来越多,已经波及到了旁人。”
傅耘抬手示意人把照片扔进壁炉里烧毁,望着火焰并没回头看他,声音低沉:“你来之前,这包照片就被丢在了家门口,送照片的人知道你的行踪,你已经陷入了被动,这有悖于我们家的家训。”
傅司寒没说话,许久之后,他才回答:“我知道,我自己去领罚。”
傅耘苍老却锐利的眼神越过火光,试图从傅司寒脸上看出破绽。
但是没有,傅司寒很淡定,他目不转睛地看着火堆把那叠照片烤成灰烬,将一双手伸过去烤火。
傅耘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往后仰躺在扶手椅上,“那你打算怎么办?你的酒店一旦被爆出有私藏摄像机,那么你无法向顾客交待,酒店必须关门。”
傅司寒静默地看着火壁炉,那缕温暖烧热了他的手,却没钻进他的心,他只是垂下眼帘,望着发红的指尖,“我要他付出代价。”
傅耘探过身子,探究地望向他的侧脸:“想搞你的人不少,搞那孩子的……你知道是谁?”
傅司寒眼神如冰,橘红的火在他脸颊上映出暗影,长睫毛遮盖眼睑,显得安静俊美。
“不管是谁,都不能毁了池白晚。”傅司寒说,“他是我的人,他要什么我都会想尽一切办法满足他,现在他想当明星,我会叫人帮他铺路。”
傅耘望着傅司寒陷入沉思中,他的表情好像很挣扎,很痛苦,像是回忆起了不堪回首的事情,傅耘第一次见他有这种表情。
隔着火光,他觉得傅司寒的面容变了一些,有些细节和从前很不相同,一样俊美,不一样的是气场。
傅司寒变得更像生活在凡尘俗世中的人,他也有了忧心烦躁的琐事,能扰乱他的情思。
傅耘看事情一针见血,说话也不喜弯弯绕绕,他起身欲离去,佣人馋着他,临走前,傅耘拍了拍傅司寒的肩膀,“小寒,对他好一点,我知道五年前你们之间的事,亲手毁了他的人……就是你,你不让他上学,叫老九他们把一个孩子的未来都堵死了,现在他如你所愿做了你的情人,你就该对他好一点。”
傅司寒突然之间难以呼吸,低下头,宽阔坚挺的肩膀线条微微颤抖,傅耘感受到了,但他没有安慰傅司寒,而是抚平自己唐装的一角,留下一句话,“我曾体会过对一个人求而不得,最后也没能抓住她。假设这是一份没有希望的爱情,我不希望你难以自拔。放开他,对你们都好。你是傅家这一辈最优秀的继承人,别被纠缠不清的情感蒙蔽了双眼,如果他不能做一个合格的情人,你就放了他。”
傅司寒没回答,傅耘也不需要他的回答,他已经很老了,熬夜让一个年旬近八十的老人很疲劳,他拄着拐杖,没要人搀扶,自己离开了地下室,不知要去哪里坐一会儿。
到了他那个年纪,包括生与死,什么都看得开,傅司寒相信傅耘是真心在说这些忠告,可傅司寒还没老到那个程度,他放不了手,他只要一想到那几个梦,就心痛到双手攥拳浑身酸痛。
他梦见自己站在池白晚的墓碑前,疯子一样把他的骨灰刨出来往嘴里塞,一边吃一边说,你死了都是我的。
他梦见自己死后和池白晚合墓而眠,天空降下雷暴将二人劈开,墓碑一分为二,无声诉说着凄凉和嘲讽。
傅司寒频繁梦见这两个场景,聪明如他,已经想到这可能是前世未死的结局,如果他没有跟池白晚跳海,他就会永永远远失去池白晚。
照照片那个人非常清楚池白晚是个演员,他也清楚罗斯酒店是傅司寒的产业,他明目张胆寻仇,就在傅司寒眼皮子底下作案。
那个人通过摄像头,到底拍到了池白晚多少照片和视频?
那个人见过池白晚窝在被窝里安睡,见过他笨手笨脚的换衣服,见过他独自吞药痛苦浑身难受,见过他……
傅司寒一想到这里,对这个蓄意报复他,却半途把仇恨转移到池白晚身上的人恨入骨髓。
傅司寒极少极少动气,他的冷漠足以让他叱咤商圈,每一次生气都是给大众留口舌,给自己留隐患的定时炸弹……
因此,傅司寒整理好情绪,又往壁炉里添了一把火。
尽管他的手指都在战栗,每根神经都在叫嚣——不要忍耐,不要压抑,去告诉池白晚你有多生气,有多想要宣誓所有权,在他全身上下印满你的痕迹,所有觊觎他的人都该粉身碎骨!你不是最不顾一切后果的人吗?
傅司寒和自己的内心一直在作斗争,但他也在犹豫。
傅司寒觉得可笑,正清当年遭遇了多少次严重的危机,哪次他没有力挽狂澜?一没裁员,二没求爷爷告奶奶给别人下跪,所有经济下滑的损失他都挽回的明明白白,毫无漏洞,怎么偏到了池白晚身上,一切决定都变得那么艰难?
一只金丝雀,他怎么就这么倔?
傅司寒起身,他要去看看池白晚。
就算是池白晚现在不想和他在一起,但是从一开始池白晚就是被他强行握在手心里的金丝雀,因此,傅司寒对他的态度也不算太意外。
况且,池白晚因为他受过伤,跳了海,傅司寒心里的愧疚足够让他再容忍池白晚好一阵子。
眼下,傅司寒只想闻他衣服上的味道,想把他搂在臂弯里让他舒服的窝起来。
他没骗池白晚,他是真的想他了。
——
傅子琛一直留在池白晚门前没走,看见傅司寒姗姗来迟,像是看见了救星,三步并作两步走过去,“大哥,你可算出来了!老爷子没为难你吧?我看他脸色阴沉一天了,也就看见你的时候表情好了一点。”
傅司寒双手插在西裤口袋里,手指贴在裤线上,被傅子琛拽出来,搁在手心里攥着,可怜巴巴的,“大哥,我问你一件事,你是不是真不想娶方淼?”
傅司寒垂眸冷冷看着傅子琛晃他的胳膊,眼神像只渴望爱情的小狗,他眼睛一眯,“你想和他结婚?”
傅子琛点点头,“是啊,我和他从小一起长大,我好喜欢他,我们俩竹马之交,你总得给我个机会追他吧?刚才我问小嫂子了,他说……”
傅司寒眉心一蹙,“说什么了?”
傅子琛头往后一梗,“大哥,你什么时候这么关心别人在想什么了?”
傅司寒等他回答。
傅子琛忙接上话头:“我小嫂子说,你娶不娶方淼都和他没关系。”
傅司寒攥拳,望着房门没说话。
傅子琛想说,你要不进去看看他,他好像头疼的很严重。
不过傅子琛一寻思,这个时候要是说了,傅司寒可能会把小嫂子头疼晕倒这事赖在他头上,他求着傅司寒的事不少,不好在这关头惹恼他。
“他在里面吗?”傅司寒低声问。
傅子琛打趣:“现在不叫「喂」,叫「他」了?”
傅司寒蹙眉:“我什么时候叫过「喂」?”
傅子琛掰着手指头,煞有其事地数:“你从前叫他,「喂」叫过好几次,「过来」叫的次数最多,白晚……就叫过一次,刚认识的时候叫过。就连我都记得,大哥,你这记性真差。”
傅司寒紧抿双唇,没再和傅子琛搭茬,而是轻力压下门把手,推开门走进卧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