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 放手,我还没有接受采访。”池白晚从喉咙里挤出来的声音哑糯温柔,攥着他的手腕拿开, 力气不大,却让傅司寒松了手。
傅司寒第一次被人拒绝, 还是曾经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金丝雀, 一时间有些不能接受,但他还是忍了。
池白晚恢复了一贯的温柔安静, 站回媒体中间,接过话筒。
傅司寒双手插进口袋,一动不动等着池白晚。
有傅司寒站在这里, 媒体的镜头无法从他身上移开,而傅司寒一贯不喜在公众面前过多露面,因此,一直隐匿在他身后的老九默不作声走过来, 隔绝了媒体的视线。
媒体不敢再拍,生怕惹了傅司寒不痛快, 于是纷纷把镜头对回池白晚,镜头里的池白晚刚哭过,眼尾还红着,水淋淋的瞅着特别招人疼。
傅司寒心里有一瞬间的不舒服,但是很快被他压了下去。
他刚找到金丝雀, 一定不可以吓到他。
五年的光阴还能挽回,他们还有重新来过的机会, 池白晚那么心软, 耐着性子哄哄就好了。
媒体自然趁机挖掘新闻:“栾愈, 请问你接下来是否有拍新戏的打算?”
池白晚整理好情绪:“有。”
栾愈……
是了, 池白晚的艺名,方才在台上,主持人叫的名字也是栾愈。
傅司寒想起了什么,呼吸骤停了一瞬。
他攥紧了西装口袋里的手指,似乎只有这样才能让他有勇气去回忆。
几个月之前,他在霍觉公司里遇见的那个人,也叫栾愈。
可惜他当时笃定池白晚已经死亡,加上栾愈的性子他实在是不喜欢,仅仅让他陪了一天就作罢了,傅司寒没必要一个不起眼的小人物放在眼里。
当时,“栾愈”被他丢在沙发上,让一群人欺负哭了,傅司寒袖手旁观,看着他出丑,看着那些手下把玩池白晚全身上下,无动于衷。
他还把池白晚丢在大马路上,开着车甩了他一身尾气。
那天,他本该搭乘专机前往公海,却意外得知死者的身份并不是池白晚。
经过尸检报告显示,他的死亡时间和池白晚一样,尸体呈现巨人观,唯一鉴别的点是裤兜里一张泡发了的车票。
路线是上城——滨州。
傅司寒派人查了之后才发现,那个人老家滨州,妻儿父母健在,似乎是想回家,半途死在了公海里。
这很诡异,因此,傅司寒没有去,而是假造了去公海的陷阱,自己则落在了临海城,他只是没想到他的专机会在半路坠毁。
他补偿了驾驶员家属不少钱,而那个无辜惨死的人,确实耽搁了他三个月的时间。
傅司寒折了电话卡,自己一个人从临海城飞去境外待了很久,完完全全隐匿了行踪。
他只是没想到,一回国就听说了《鸦杀决》上映了,反响非常好,而主演就是栾愈。
栾愈,就是池白晚,就算是点掉了泪痣,他也认得出来。
池白晚曾经用手指点着那颗泪痣,温柔地问他喜不喜欢?
傅司寒说喜欢,你在床﹉上哭的时候很妩媚。
池白晚害羞地窝进他怀里,小声说我心甘情愿被你欺负哭的,哭给你看我乐意,因为我爱你嘛。
而傅司寒不以为意,他不知道他随口说的一句喜欢,让池白晚每次都哭给他看,只为了让他做的开心。
他却给点掉了……就这么想遗忘吗?
傅司寒还记得,当时见到栾愈时,他那一身的伤,像是死里逃生一样可怜,却倔强着头颅不肯低下,拖着沉重的步子跟上自己。
自己却拉着他的袖子强迫他走快点。
还有,他毫无受伤痕迹的脚踝光洁一片,被傅司寒踩住的时候没留力气,连傅司寒自己都知道,他的脚踝一定受了很重的伤。
那个时候,他不把池白晚的卑微当回事,金丝雀本就该那么卑微。
傅司寒一想起这一点,心脏就疼的让他无法呼吸。
他到底做了什么?
他就让池白晚误会他要娶方淼,不解释,还强行上了他一顿,逼得他跳船去死。
现在那块伤没有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而眼前,媒体的采访愈发精准,深挖细节:“栾愈,网传你和刘导已经约好了新电影,刘导想要挑战一个同性题材,找你做了男主演之一,另一位主演是谁可以透露一下吗?”
池白晚轻笑一声:“是温予潇温老师,这次的拍摄涉及很多细腻的情感变化,可能会有肢体接触,所以刘导找了温老师和我二搭,请大家拭目以待。”
媒体们几乎全都发出惊叹声,“很多年都没人敢拍同性题材了,刘导不愧是国际化的大导演,不知道剧本是哪位老师写的?”
说起这个,池白晚有点不好意思,内敛地抿着嘴唇,轻声道:“是赵连海老师。”
“赵老师!”
“赵老师不是九十年代情﹉色片的金牌编剧吗?”
池白晚的脸颊微红,连带着耳尖都染上薄粉色:“是的,能请到赵老师,刘导也花了不少力气。”
傅司寒闻言一怔,紧接着一股说不出的惊慌窜上心头,他上前一步,却被池白晚疏离的视线瞥了一眼。
那一眼,像是在看陌生人。
傅司寒停下脚步。
这股情绪一直忍到了采访结束,傅司寒叫老九带人守着外面,自己沉着脚步跟着池白晚进了化妆间。
让他感到不对劲的是,池白晚这次没有再撵他,而是自顾自坐在椅子上自己卸妆。
动作熟练而迟缓,手指更加纤细,依稀可见指节处的淤伤,三个月了,居然一直没好。
池白晚没理他,仅仅是这样,傅司寒就已经无法忍受了。
傅司寒走到池白晚身后,从身后环抱了他。
这一个拥抱,似乎成了傅司寒唯一的安慰,似乎就这样抱着他,他就不会走了。
巨大的悔恨让傅司寒呼吸都很艰难,他从未正视过池白晚的感情,甚至,他都没有管池白晚叫过一声,宝贝。
就算是最亲密的时候,他也只是叫过,白晚。
生硬的像是陌生人。
傅司寒俯在池白晚耳边,“宝宝……”
池白晚听见了他的低语,突然之间就像被一把钝刀隔了喉咙那样,他猛的往前一挣,被傅司寒死死按住。
“傅司寒……不许这么叫我。”
池白晚咬着嘴唇,隔着镜子和他对视,向来温柔的桃花眼里一片冰冷:“我不是你的宝宝!”
傅司寒望着他那双氤氲水汽的眼眸,一时间,心被刺破了一个伤口。
如果是以前的池白晚,一定会羞红着脸亲他,会撒娇地问他,再叫一遍好不好。
会温柔的说,你也是我的宝宝。
可现在,池白晚的眼睛比冰还要冷。
“让我看看你的手。”傅司寒不顾他的反抗,把他的手搁到眼前,心一下子更疼了几分。
那双雪白纤细的漂亮双手遍布着被陈伤,手掌发凉,指尖更是冰凉,像是血液流通不畅,末梢神经受损一样。
傅司寒听见自己的声音很低哑:“你的手,怎么了?”
池白晚不言语,缩回手,深深呼吸一口气:“和傅总没有关系。”
傅司寒依依不饶地把他的手又抓过来,握在手心里,“是不是……没有知觉了?我还记得,那天晚上你去拿维c,手指很不听使唤……”
“够了……”池白晚闭着眼睛阻止他,难耐地别过头,“傅总,我的身体不好,不能在床上伺候你了,你去找更年轻更会讨好你的情人吧,放过我,好吗?”
傅司寒被他说的呼吸骤然急促起来,不是这样的。
可傅司寒说不出为什么不对。
池白晚对他而言,不只是情人。
是……
是从未珍惜过的爱人。
是他生同衾,死同穴的挚爱。
傅司寒的薄唇紧紧抿着,没有回答他:“你的脚踝又是怎么回事?”
提到这,池白晚一句话都不想再说,他木着脸转身就要走,却被傅司寒一把拉住,按在了沙发上。
“放开我!”池白晚压低声音,冷冷说道:“这里随时随地会有人进来,傅总,发﹉情也不要选在这个时候!”
他温柔的声音那样痛苦,听在傅司寒耳朵里,不亚于一场致命的折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