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可能再像从前那样对她了。
苏甜愣愣地回过头,上了车。
摸着方向盘,将双脚踩在踏板她还是感觉到了那种越来越明显的不真实感。
她真的回来了吗,真的遇到林现了吗?
林现,真的变了吗?
订婚宴安排在苏以诚手术前的三天,苏甜格外忙碌,和王宇松一起布置好订婚现场后,她后备箱拉着一小箱糖果来到医院。
价格不菲的巧克力用红色的半透明袋子包装着,她在护士站那里放了一些,又去医生办公室放了一些,剩下一点,她决定留给父亲,让父亲亲手赠给负责他手术的刘主任和那个笑起来很甜的小护士。
对于这桩婚事,她既无期待也无憧憬,只是站在豪华梦幻的场地当中,她还是恍了下神,没来由的心酸黯然。
很久很久以前……
病房门大开,她摇了摇头。
算了,都过去了,还提以前做什么。
没人能回去的,她、林现、乃至得远的每一个人,都回不去了。
时间就像一条平缓流淌的小河,看似能抓住什么,但一旦走向更宽广的江洋,也只余一些细细碎碎的水珠能留作纪念。
甩开手,便什么都没了,连点念想都失去了。
隔着一堵墙壁,苏甜长长地吐了口气,转眼又露出一个明媚的笑容,走了进去,“爸,我来了。”
“你坐会,爸爸检查呢。”
苏以诚的身体被一道宽阔修长的背影挡住,一身平整垂顺的白衣浸泡在阳光之下,边缘柔和失焦,跳跃着模糊的光晕,唯独那头墨色短发清晰可见。
是林现。
苏甜张了张嘴,默然退出房间。
她不要坐到沙发上去,那样她会看到林现的正脸。
一下子失去所有阳光,她有些觉冷,用双臂环住自己,靠墙而站。
平稳的脚步声步步逼近,每一步的间隙都刻意维持着同样的时间长度一般,有节奏地踩在她的心上。
她手足无措地站直身体,十指扣紧,心脏紧绷绷地团在一起,看着步出的那个人。
他个子高,而她矮,她第一眼看到的就是他胸前别着的名牌,第一医院心外科,林现。
白大褂领口不高,露出他搭在里面的一截白色棉质圆领上衣,脖子上的皮肤白到每次看到都会发出赞叹,比欧洲地地道道的高加索人种更白、更冷,偏偏又细腻光滑,不见浓重的体毛。
她不敢抬眼,就那么僵硬地站着。
林现在她面前站定,双手洁白如玉,一手捏出一支钢笔,一手拿着一个文件夹板,胸膛起伏了下,冷声开口,“苏以诚家属?”
苏甜微愣,很快意识到已经八年过去,也许林现早已不在意他人的目光,不需要再伪装温和体贴,做回真正的自己了。
“是……”
林现没有理会她话中的迟钝,目光全部聚集在手术风险告知单上,声音毫无感情,“患者的手术安排在三天后,以下可能出现的风险需要家属悉知,一……”
手指全部松弛地按在夹板上,不似她,必须紧扣在一起,才能缓和心里的那种慌。
“三……”
医生和患者家属的对话单薄无趣,盯着那块银色冰冷的胸牌,和他手背透出的紫色血管,苏甜屡次走神。
谁也不知道当年,一向清冷克制的林现在吻她时,这双手是怎么把她的腰掐出一片青紫的。
“签字。”
黑色钢笔递在她的眼前,金属笔帽由细长苍白的手指拔开,泛着和主人一样的生人勿近的冷。
她签了字,林现转身就走,一秒都没有停留。
苏甜望着他的背影,却没有办法做到和曾经的那个林现重叠。
她突然发现,林现以前似乎从未留给过她背影,每次都是看着她走的,永远含着一抹温柔的笑,如果她回头,他的笑意就会扩大,如果她不回头,他也不会放弃期待。
那个林现总是在等着她。
心在缓缓酸胀,苏甜提醒自己,不值得的。
他不正常,那些温柔和耐心都是装出来的,真实的他偏执而疯狂,试图拉她坠向地狱。
她不该念念不忘的。
她握紧拳头,有什么冰凉的东西冻着她的掌心,她低头一看,林现的钢笔没有拿走。
“林……林大夫!”
她追上几步,林现顿足,偏头,面无表情地看着她手里的钢笔。
视线冷冷下移,又无端阴翳地挪到她的脸上。
“丢掉。”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