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冬日, 白昼时间减少,晚七点一过, 就彻底被夜幕代替。城市里, 有人在万家灯火里烟火家常,更有人在浮华名利里游刃有余。
祝周两家的慈善晚宴,不出意外, 又是各路媒体人大肆发挥作文水平的加精素材。
作为这场宴会的“始作俑者”,祝染脸上的假笑几近凝成不动不变的画皮面具。
某商业銥嬅杂志记者:“祝小姐, 据说您第一次资助贫困学生,刚满十八,请问您那时候是出于什么想法呢?”
寒风瑟瑟的冬夜,及时在开着暖气的大厅内,身着礼服, 仍旧冻得直想发抖。
祝染优雅地捂着自己的披肩,瞧着记者甜美的笑, 忍无可忍地伸出狐狸尾巴, 露出两分调皮之色:“大概是为了给祖国的园林事业添砖加瓦吧。”
反正无论怎么说, 他们都能将她夸出花来。
身旁的周乾侧眸瞥她一眼, 眉眼冷淡, 唇边却勾起点无奈又纵容的弧度。
记者显然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答案,愣愣地“哦”了声,非常如狐意地, 忘了接下来的问题该问什么。
祝染顺理成章地快速开口:“既然没有其他问题了, 我就先去那边啦。”
有人迎面走来,笑着向他们举了举杯:“周总, 周太太。”
这些人不乏羡慕, 周祝两家结合, 已足够羡煞旁人,之前皆以为祝大小姐只是个爱吃喝玩儿的二世祖,他们留了点心理平衡,没想到一转眼,人家就赚了个国名高赞的名声。
就算不精于商场之事,有这样的太太,谁不愿意捧在手心里宠着。
怎么就有人生在罗马,在罗马运气还这么好呢。
周乾淡淡颔首回应,大掌搂着祝染的肩,稍偏头与她低声说话:“要是冷,染染就先回家,或者去休息室等我。”
作为天越继承人,他不能提前离场。
按礼,他的太太自然也不能。
祝染摇头:“怎么也得等媒体都走了才行。”
虽不喜欢应付这些场合,但大是大非面前,她很清楚该怎么做。
不是所有事情都能单用喜欢与不喜欢去界定,自己再不喜欢这些,也得依托它们,她才能活成无忧无虑的大小姐。
此时,迎面走来一位西装革履的年轻男人,没有像之前那些人一样,像要攀谈周乾,而是一开始就将目光锁定于在祝染。
对方戴着无框眼镜,长得算俊秀,朝祝染扬了扬细长的高脚杯,斯文有礼地笑:“祝小姐,好久不见。”
话音落下,率先抬起杯脚,礼貌地饮一口香槟,随后才看向周乾,点点头:“周总,久仰。”
虽然尊敬,但明显生疏许多。
周乾眯起眼,无声无息地打量眼前的男人。
今日的宴会,邀请了不少各界名流,以祝誉跟周城笼络人脉的手段,其中不乏刚起的势头。
此人还算有印象,这两年的科技新贵,连周城前不久就以欣赏的口吻提起过。
祝染也在打量对方,偏头想了想:“张晋阳?”
这两年她的收入不菲,出于对巨款的尊重,她特意让人给“金主”们排了个名单,照片公司等信息应有尽有,收钱了就拿出来瞧上一眼,给人对上号。
活像拥有几大栋楼的包租婆,生怕记不住租客的脸。
听见自己的名字被娇声娇气的声音叫出,张晋阳神色恍惚,稍纵即逝,便半开玩笑地笑了出来:“有劳祝小姐还记得我,是我的荣幸。”
当初他们还是校友,同一个部门,大小姐参加学校社团,就是去体验生活的,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却知道他的创业项目失败了。
“为什么失败啊?”已经记不清她问自己的语气,大概就跟“你喜欢吃辣条为什么不买”差不多吧。
他没心思去想大小姐是如何关注到自己,只余苦笑:“没钱。”
虽然得到了学校的支持,但他的项目费钱,不够。
“这很简单,我借你啊。”依旧是我借你五毛钱去买辣条的轻松。
到现在想起,他仍旧有种当初是不是绝望下产生的幻觉。
没想到再次相见,就是她依偎在丈夫怀里,被人称作“周太太”。
她跟大学的时候几乎没有变化,裹着薄绒披肩,若不是长发盘起、精致高贵的礼服衬着,仍旧是当初年轻又充满活力的学生样。神态也依旧娇纵,碰见不喜欢的人打招呼,等人走后,会偷偷撇嘴、轻哼,旁边的男人笑着揉她脑袋,想来丈夫对她很好。
祝染抿了口香槟,不以为意地“嗐”了声:“校友嘛,怎么会不记得。”
会赚钱嘛,怎么会不记得。
周乾了然,以小狐狸这“见钱眼开”的语气,又是一个大小姐背后的成功男人,还是个赚得不少的。
只能安慰自己,他们只是大小姐地里又大又绿的韭菜。
嗯,又大又绿,又绿……绿!
张晋阳不动声色看了眼周乾,随口客套般提出:“最近一直想找机会感谢祝小姐的雪中送炭,今天正好遇见,不如约个时间,给我机会,好好招待一下祝小姐与周总。”
在圈子里摸爬滚打了这些年,他不比陈遇那般初生牛犊的莽撞,很清楚周总随意动动手指,就能让他再跌回泥潭,再者他也无意影响祝小姐与周总之间的感情。
周乾就这样看着他们聊,舌尖抵了抵后槽牙,捏着香槟杯子,大厅灯光璀璨,手背的青筋分外明显。
得,天越总裁沦落成老婆跟班,人家邀请他老婆吃饭,避嫌带上他,偏还挑不出差错。
突然也觉得,今天挺冷,不知道哪个玩忽职守的工作人员忘了关门窗,放任风卷落叶般的寒风,瑟瑟往人心头吹。
听了张晋阳的提议,祝染想了下,对方也请了周乾,说不定是想借她搭上天越,倒没拒绝的理由:“好啊,改天约。”
对方四舍五入就是她的atm,她当然不介意自己的atm扩大人脉,给她赚更多钱啊。
“好。”张晋阳到底是泄露了点欣喜,再次扬了扬高脚杯,一口将杯子里的香槟饮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