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饭, 已经下午两点。
窗外雨过天睛,远山近水, 清晰可见。常日遭受雾霾骚扰的天空, 也似乎被这场雨一扫而净,湛蓝如镜,形似小鸟的飞机“嗡嗡”滑过, 不留痕迹。
早上起来,周乾让秘书给祝染买了套临时穿的衣服, 烟粉色的卫衣,白色的百褶裙,薄款的打底裤,应有尽有。
实在是之前小狐狸走得太绝,家里面她的东西, 几乎一件没留,更别说日常穿的衣服, 卫衣是人家一件件拍照过来, 他亲自选的。
祝染进衣帽间穿上后出来, 扯着卫衣帽子上的兔子耳朵, 脚步轻快愉悦, 嘴里却口是心非地嫌弃:“好幼稚啊。”
周乾这会儿已经换平日的白衬衫与西裤,衬衫开着两颗扣子,敞着双腿, 闲散地靠在沙发上, 闻声扭头看过来,勾了勾唇。
“染染, 过来。”
祝染轻哼, 小跑到过去, 随着脚步,她身后的兔耳朵跟着一跳一跳,青春又活泼。
刚跑到男人面前,就被他拽住手腕,拉到他一条腿上坐下。
周乾瞥她一眼,唇角似笑非笑地勾着:“跑这么快,看来我还不够好?”
祝染:“……”
突然就有些怀念,之前那个性冷淡活菩萨。
正要开口怼他,她突然发现,周乾今日的衬衫没以往规整,身前身后略有些折皱,太不符合他一直以来的仪表注重。
半响,祝染露出一个难以接受的震惊表情:“这是我昨晚穿的那件?”
难怪刚刚她换衣服的时候,他跟着进去捞走了脱下的衬衫,她还莫名奇妙呢。
穿人家穿过的衣服,什么毛病。
周乾不以为意地“嗯”了声,手掌摸上她的腿,低下头看了眼,眉心微拧,淡声问:“穿这么少,不冷?”
知道小姑娘不爱穿体感舒适的休闲服,才给她买了裙子,怕她冷,还特意交代秘书要买能保暖又能搭配裙子的打底裤。
他有时候老是这样,跟有代沟的长辈一样管她,祝染偏不爱听,不太高兴地把他手拍开,眼睛瞪圆:“在家又不冷。”
在家里还穿那么多,看着才傻死了。
不知被哪个字眼取悦了,周乾垫了垫腿,将人掂倒在自己身上,低头亲了亲她鼻尖,眉梢眼角好似都爬上了浅浅笑意。
他们是夫妻,是最亲近的家人,有她在这里,空旷的房子才被塞入了“家”味儿。
离得近了,祝染闻到男人衬衫上的香气,很淡,但格格不入地混在一片清冽里,十分明显。
突然有些别扭:“你不会要穿它去公司吧?”
虽然并不会有人知道,这件衬衫她穿过,可一想到昨晚自己睡觉穿的衬衫,合身地贴着男人的身体,在那么多人面前招摇过市,就莫名很羞耻。
周乾的手掌已经被百褶裙盖住,顺手捏了把,下巴搁在她头顶,漫不经心的,**的话信口而至:“这也害羞?”
经过昨天类似黑白猫的经历,她这会儿还痛着。
猝不及防被这么一下,祝染顿时炸毛,气哄哄地在他要上大力拧:“不是说要聊聊吗?你这是聊?”
撩还差不多!
小姑娘是半点没给他这过气老公留面子。
周乾“嘶”一声倒吸口气,低下头,带着示好亲她。
祝染报复得差不多了,才仁慈地放过他。
怎么还有人婚前婚后两幅面孔呢?
现在可真是,越来越会了。
她腰间的手臂收紧,周乾有张有弛地退开,鼻梁蹭着她的额头,低声问:“染染想听什么?”
不愧是商人,可真狡猾。
让她问,那她没问到的,可就不用说了么。
祝染哼哼,捏着他耳朵玩儿:“说说……你跟阿姨。”
周乾母亲去世的夏天,她刚一周岁,那时候,周乾已经五岁多,应该足够记事了。
“阿姨?”
周乾睨她一眼,心不在焉地摩挲着她的膝盖,微凉的肌肤,在他手下渐热。
祝染一顿,想了想,极不自在地小声:“你和……妈妈。”
“是咱妈。”周乾不太满意地补充一句。
“知道啦!你废话怎么这么多。”
周乾在商场的手段干净利落,还没人说他废话多的,只有怀里这只狐狸,整日嫌弃他。
手下的肌肤怎么磨蹭都透着凉,他到底忍无可忍,捞过沙发上的薄毯盖住祝染两条光溜细长的腿,嘴上懒洋洋地说:“这么多年过去,我对她其实也就那样,敬爱也怨恨。”
“她从没有期待过我,更不爱,我又怎么可能多爱她。”
一个女人在男人的设计下怀上孩子,除了嫁给那个男人,便别无他法,所以她很难期待,肚子里这个非自愿怀上的孩子。
许多故事里,被强取豪夺的女主,最终总能将桀骜不驯的狼调l教成听话的狗,可惜她不屑于调l教,自私自利的周城也不可能为谁做狗。
祝染靠在他怀里,静静地听着。
“她死得干脆,说实话,我到底是她儿子,难受当然有,但更多的是解脱。”周乾声音冷淡平缓,娓娓徐徐,说得很坦然,“她活着的时候真给我留下了不小的阴影,导致我对你们女人未婚先孕的事儿真的特害怕,所以那次你成人礼后,再不敢碰你。”
他的语气云淡风轻,巧妙又狡猾地省略了其中无数个不伤大雅的细节,没头没尾地一概括,就浮皮潦草地说完了那惨烈的五年。
在自己的女人面前爱面子,大概是所有男人的劣根性,周乾到底没敢将那些腐烂不堪的陈年烂泥说给她听。
或者说是,他不敢面对她同情或可怜的眼神,更不想让她知道,当年她抓住的是怎样的狼狈者。
听起来破破烂烂的陈年旧事,祝染仍旧想象不出周乾母亲过去是怎样的人,只记得以前在周家看过她照片,女人第一眼看去,最先注意到的就是那双眼睛。
坦白来说,在见过无数颜色的二世祖大小姐眼里,她只能算清秀,但那双眼睛一下子把她与其他人分成了气质天差地别的仙女与美女。
所以,她实在想象不出仙女姐姐发疯是什么样子。
但也隐约能猜出,当年,周乾母亲的死,绝不只是因为早产身体虚弱,自然消亡。
祝染越来越怀疑,就算是那个年代,只是未婚先孕,真能将一个独立优秀的女人逼到只能选择绝路吗?
这其中,一定还有不为人知的故事。
突然想到了李太太,祝染看了眼周乾,心不在焉的玩儿着他的头发。
周乾笑:“染染想问就问。”
“她说的……会是真的吗?”
“不知道。”听起来不太在意。
祝染忍不住叹气,真真假假,受伤害最大的人已经死了,弄清楚也没多大意义。最主要是,如今社会道德容忍度越来越低,因某些律法,私生子的争议一年高过一年。
周乾估计没两年就要坐上天越最高的位置,如果不弄清楚,总归是个不大不小的隐患。
“她现在是李青山的太太,要是真的,早该拿出来威胁周家了。”周乾笑了下,拇指轻揉小狐狸纠结的眉毛,“别老皱眉,小心长皱纹。”
李太太去天越的事,不可能瞒过有些人,周城到现在都没联系他,要么他不想让他知道,要么就是李夫人在说话。
他也没兴趣深究。
听见皱纹两字,祝染忙不迭放松面部,小心翼翼地用指尖往两边抚着眉毛与眉心。
所剩不多的脑子不由自主被周乾牵着走,觉得他说得也有道理。
瞧她这较真的模样,周乾觉得好笑,低头亲了亲她眉心,随后又往下亲她挺翘的鼻尖,笑着低声哄:“我们狐狸宝宝还年轻着,哪里会长皱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