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没提防,身子重重跌下去。
床上铺了很软的席梦思,上面又铺了一层透气的软垫,再上面,是一层细麻材质的床单。
席梦思弹性好,乔姝身子落下去后,还往上弹了弹。
未待她反应过来,一只大手就直接揽住她后颈,随即,男人长臂捞过被子,严丝合缝压在两人身上。
他眼皮都未抬,像是困极,声线倦懒而低沉。
“睡觉。”
乔姝讷讷地“哦”了声。
她整个身子都被按进了他怀里,脑袋枕在他手臂上,一抬头,鼻尖甚至能挨到他喉结。
原本,就只是想靠他近一点。
也并不是真的多么渴盼,她做出方才那些动作时,其实心里更多是觉得好玩。
可此时,突然被他这样严丝合缝地抱在怀里。
努力想要拿到的东西,不仅拿到了,反而获得了更多。
她只是踏出一步而已。
剩下的九十九步就被他大刀阔斧地完成了。
乔姝心脏好像被人吊了起来,怦怦地跳着,落不到实处。
得到了一些之后,就开始渴望更多的东西。
她不安分地在他怀里抬起头来,鼻尖去蹭他下巴,然后又拿嘴唇去蹭他下巴。
男人眼皮掀了下,颇显不耐烦地低睨她片刻,起床气在发作的边缘。
乔姝一颗心满满胀胀的,丝毫未意识到危险靠近,脑海里又回想起刚刚在微博里看到的,大家关于她和阿野的讨论。
最初,江知野在那个摄影论坛注册账号时,路师然跟他讲,要给自己起一个“艺名”。
他对这类的东西向来不在意,名字是乔姝给他起的。
那时他们刚拍完一组照片。
尺度还蛮大。
还是在他们那间顶楼的自制浴室里,红色的雨帘上方点了一盏光线明亮的灯。
布帘半开着,乔姝浑身湿漉漉地坐在里面。
她头发也被打湿,丝丝缕缕贴在额前。
黑色的发,白色的皮肤。
红色的半透明雨帘被当作前景。
乔姝下颌微往里收,眼皮上挑。
江知野嘴里咬了根烟,快门按得很快。
烟油味让他嗓子发干,他拍完,相机丢进房里的桌上,顺手从盘子里捏一枚樱桃。
他懒懒散散走过去。
乔姝仍保持着跪坐的姿势,仰脸看着他。
江知野低下腰,两指拈着那枚樱桃,递到她唇边。
乔姝张开嘴,很听话地咬进去。
江知野低睨着她,手没收回去,乔姝想了想,身子往前探几分,将他手指一并咬进嘴里。
“属狗的啊?”江知野似没想到她突然的动作,低笑了声,拇指在她唇角轻轻摩挲了下,慢条斯理地将手收回来。
他低下身去抱她,才发现她身子一直在小幅度地颤抖。
那些天,他一直在帮她做“康复训练”,其实状态比以前好很多,但这种事情从来就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医好的。
乔姝怕江知野不耐烦,所以才故意装得若无其事。
江知野动作一顿,眉敛下来,却没拆穿她,只是将她整个揽进怀里。
他将她半褪在肩膀上的衣服拉上来,穿好,唇贴上她耳垂。
“拍好了。”他说。
乔姝“哦”了声,问他:“好看吗?”
“好看。”
乔姝软声笑:“你是夸你拍得好,还是夸我好看。”
“我拍得好。”江知野说。
乔姝作势要去掐他,江知野紧接着又说:“但还是只拍出了我们乔乔十分之一的好看。”
“油嘴滑舌。”乔姝闷声吐槽,却撑着他的肩膀直起身,腿分别跪在他两只腿上。
男人看起来很瘦,却很有力量,这样托起一个她,完全没有问题。
乔姝搂住他脖颈,身子贴上去,整个脑袋都埋进他肩窝里。
她说:“江知野,你说让我以后拍照,只会想到你,是真的吗?”
她的声音恹恹地,带几分小心翼翼的感觉,像是想要期待,又不敢期待。
江知野低笑了声,语气听起来吊儿郎当的:“你还想要想起谁?”
乔姝摇了摇头:“不想想起谁了。”
江知野便低嗯一声,抱着她往屋里走。
夜色渐深,屋里亮起灯。
乔姝缓了一会儿情绪,又没话找话问他:“你刚刚拍我时,在想什么?”
她的身子颇不安分在他身上乱动,眼睛直勾勾看着他,这话挑逗意味十足。
江知野坐到床上,让她跨坐在他腿上,他一只手虚虚扶着她后腰,撩起眼皮看她。
他眼里似笑非笑,好似有冬日积雪在他眼里融化,晕开三分春意来。
乔姝咽了下口水。
那晚的后来,乔姝被他折腾到每一根手指头都像在醋酸里泡过一般,酥麻而软。
她累得眼皮都睁不开,但他还是不愿放过她,她双腿被他折起,男人身子压下来。
屋里灯光飘摇。
他额上的汗与沉沉的呼吸一起落到她的锁骨里。
小小一汪泉。
他一只手撑在她颈侧,另只手探身捞过桌子上的相机,偏要在这样的时候,给她看那些照片。
照片其实尺度很大,但他拍得很美,毫无狎猊之味。
令人想起文艺复兴时期,艺术家们手下神圣而唯美的巨作。
乔姝有些恍惚地注视着那些照片。
原来,即便是同样的角度,类似的东西,拍出来的东西也可以南辕北辙。
美不是错的。
她不是错的。
错的是拍照的人,究竟是怀着怎样的心思在做这件事。
她咬住唇,眼角滴下泪来。
身子抬起来,动情的呜咽声,在他的动作之下,又猛烈地被她咽进喉咙里。
但还是倔强地伸出手,去抱他,咬他耳朵。
温软的呼吸扫进她耳廓里,她的声音低而哑。
“怎么办呀。”她又说,“真的好喜欢你,哥哥。”
……
乔姝从回忆里抽神。
“阿野”这个艺名,便是那天晚上,她给他起的。
他那个账号那一年发过好多照片,每张照片的主人公都是同一个人。
但照片合集的名称却固执地叫“阿野和乔乔”。
阿野不在照片里,但阿野却无处不在。
其实,后来乔姝出道以后,也有一些媒体陆陆续续问过她关于江知野的问题。
那时她全无经验,问题的答案,都是公司给她写好的。
她一字一字照背。
“不是情侣啦。”她笑,“只是短期的合作关系,后来比赛了,就没再合作了。”
“那以后会再合作吗?”记者又问。
这个问题公司也有料到,乔姝继续一板一眼地答:“看拍摄需求吧,我经纪人说他的风格不再适合现在的我。”
汀花细雨,水树风闲。
那时,她在回答那些问题的当口,并不知晓,其实,那些记录着她采访的杂志,后来陆续都到过男人手里。
彼时他被困囿于一方小小的窄室内,收到她的杂志,是他枯燥又乏味的生命里——
最期待的一件事。
作者有话说:
“汀花细雨,水树风闲,又是秋来。”/仲殊《诉衷情.健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