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话音落下时,停车场的灯光不知为何突然闪了两下。
昏晓切割的光影里,梁渠远远站着,恨不能捂住耳朵不听那边的对话。
乔姝这下真的是破罐子破摔了。
话刚说出口,她其实就有点后悔了。
江知野明明表现得那么抗拒提起那段过往,明明那么不想要跟她扯上关系,她何苦偏要提起这件事。
惹到殊野,于她而言,恐怕比同时得罪g牌和《女士法则》还要可怕。
乔姝捏捏眉心,心思思忖着说点什么,才能将刚才那句冲动之语挽救回来。
忽见眼前男人蓦地垂下眼,额前碎发落下来,长睫在眼下投出一片鸦翅般的影。
“嗯。”良久,他低低答道。
翌日,乔姝回了一趟公司。
miss model最近又签了一批新人,乔姝作为老牌模特,被安排过来给新人培训。
行程是老早就定好的。
小西一大早过来接她,问及昨晚的战况,乔姝坐在后排咬住手边柠檬水的吸管,冒着酸气的冰水沿着她喉管落下去。
她停顿了一下才说:“没戏了。”
小西:“?”
乔姝默了片刻,说:“你还记不记得,我曾经有一个前男友。”
小西:“?”
小西:“那个抛弃你的渣男?当然记得,然后呢?”
乔姝认识小西,是在她参加完模特大赛之后的事情了。
那次比赛她名次还不错,被miss model的王牌模特经纪人ada挑中,签进公司。
前程一片大好,原本该是最春风得意的时候。
结果,她欢欢喜喜从容城回到苏城,想要将这个好消息分享给江知野时,却发现他人已经离开,只给她留了一间载满了他们回忆的房子,以及一些零零散散的,他不知攒了多久的零用钱。
她第一反应是他在同她开玩笑,独自坐在房子里等了整整两天,都没有等到他。
直到她因为两天两夜没进食,昏了过去,被闲逛到这里的房东太太及时发现,送到了医院里。
从医院里醒来之后,她又躺了整整一天,才终于能够接受他是真的走了这件事。
走了也没什么,原本他们就没有给彼此定下什么承诺。
他们当初在一起得很顺其自然,甚至没有正式确立过什么关系,期间也从未过多打听过对方的事情。
他们从在一起的那一刻起,好像就已经准备好总有一日会分别。
像早知末日会到来,所以抓紧时间享乐的亡命之徒,他们在一起的那些日子,大部分的时光都是消耗在他们那间不到二十平的窄小房屋里的。
他们疯狂的做//爱、流汗,做一些遥远得看不见尽头的美梦,幻想有朝一日倘若站到顶端,定要将这一整栋楼都买下来——
这话是乔姝说的。
讲完,便听见江知野附在她耳后低低的笑。
他们的身体还紧紧连在一起,他笑时,胸腔的震动带得她的身子也轻微的颤。
她不知他在笑什么,但还是本能地红了脸,转头去咬他下颌。
他那天没刮胡子,下巴上长出一片青茬来,不大明显,肉眼其实不怎么能看见。
但她唇好软,碰上去,触感好清晰。
她被扎痛,怪叫着要逃走,他却猛然一低头,直接吻住她双唇。
后脑勺也被他用大掌按住,她软下声求饶,问他:“你笑什么,我说得不对吗?”
他揉揉她乱蓬蓬的长发,像是无奈地低喃:“我们乔乔,也就这点出息了。”
买下一整栋楼——在他眼里是出息很小的一件事。
那时乔姝不解,到而今,才知他话中深意。
乔姝低低叹了声气。
她认识小西,便是在她出院的第二日。
十几岁的女孩子,最是执着,是绝对不肯接受一个活生生的人突然在自己的世界里消失这件事的。
在家里等不到,她便去他常常做临时工的那几个地方找他。
上塘的小酒吧、长济桥对面的外贸店,以及,却之路上的公共汽车停车点。
她去到那里时,正看到一个小女生在那里“闹事”。
小姑娘被几个莽汉围住,蹲在中间哭得可怜。
乔姝从小便谨遵“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教导,按照她的习惯,这种事是不该管的。
但小姑娘哭得实在令人心软,面料陈旧的裙子不知何时被扯破,她自己没发现,腿根都快要露出来。
很多事情,不过是心念一转。
她就这样带回了小西。
带回家里才知道,小姑娘今年才十六岁,高中念到一半,唯一的亲人在前不久出车祸去世了。
车祸的肇事者就是负责那一趟客运的司机。
乔姝刚参加完比赛,公司允许她在家里休息一小段时间,加上她当时正为江知野的消失而伤心不已,于是所有的精力全都花在了小西身上。
她给她打官司,讨赔偿金,又给她安排休学复学等各种事宜。
小姑娘大概觉得她亲切,又或者是在这世上实在无枝可依了,那之后,便一直跟在乔姝身边了。
乔姝本来是让她继续念书的,可惜她实在不是学习这块料,念完高中,就无论如何也不肯继续念下去了。
乔姝只好将她带到身边做助理。
之前她一直是跟乔姝住在一起的,直到去年,她谈了个男朋友,这才从乔姝的房子里搬出去。
小西对当年乔姝生无可恋的模样还历历在目,此时突然听她提起“死去的初恋”,不由得神色一凛,结合之前她们正在讨论的话题。
小西迟疑道:“这个前男友……该不会是江、江少?”